第二日一早,叔侄二人便出了门,赶赴都郡。
都郡便是飞炎国国主所在,途中已见繁华。一路上祝南陵指指点点,说一些出门在外的规矩见识给他听,祝南溪听了大有长进。本来那玄古界中,就没有什么人情世故,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俱是让他大开眼界。
也许就是从这一路上起,终于,他融入了这个世界。
叔侄二人南来,都郡的丹药拍卖会场却在城西。不过好在是明天才开,今天正好觅下住处。
找了一处旅店放下包裹,祝南陵兴致颇高,毕竟也是一年有余没有来都郡了。笑道:“走,咱们先出去转转!”二人信步走到街上。不愧是一国之都,满街琳琅满目,各种物品应有尽有。祝南溪也觉新奇,顺手也买些小东西,要带给叔叔家的弟弟妹妹。玄古界中没有这里这种血缘情感什么的,所以他对叔叔家里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不觉转至城西。丹药拍卖会要明天开,但今天已经有人在会场外卖东西了,各种武器、法器,还有一些低等级的丹药、药材和各种不知名的器物,都会拿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毕竟能来这种丹药会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主,没准自己的东西被哪个家族的人相中,也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忽然祝南陵站下了脚步,随手在身边的摊位上拿起一件物事把弄,同时问旁边的摊主:“这东西怎么卖?”祝南溪也注意到,那是一枚纳戒。以前他只在从南道所在的那个乡间小城来到总宗的路上,看到祝东轩手上有那么一枚,从此再没见到过这东西。当时听祝东轩吹嘘说,那一枚要八十枚蓝晶石。他现在知道,一枚紫晶石可换百枚蓝晶石,一枚蓝晶石能兑百枚绿晶石,下面是白晶石,依次类推。只不知这个要多少钱?
摊主抬头看看两人,忙道:“这个只要七十五个紫晶石。”祝南陵犹豫了一下,还价道:“六十五个卖不卖?”摊主笑道:“不瞒两位,我这纳戒只因不是名家所制,成色又差些,所以卖这个价。虽说空间略小些,但不是大富之家也够用了。同样的物件,两位可曾见到过这个价?”祝南溪看到叔叔出来时,从婶婶那里取了一百二十个紫晶石,尽可以买下这枚纳戒。不料祝南陵想了想,笑道:“你说得不错,我上次见到一个比这个略强些的,要一百五十个紫晶,你这个确是很便宜,只是我买不起。”放下纳戒,拉着祝南溪转头便走。
摊主看着二人的背影,忽道:“这位先生也是个实在人,一口价七十个!不能再低了。”祝南溪拉拉叔叔的手,低声道:“七十个可以了吧?”祝南陵回头向摊主摆摆手,低声对祝南溪道:“出来的时候,我问过二长老。他说一年多前,族内有人花了五十个紫晶买了一枚融雪丹。可是咱们手边只有一百二十个紫晶,我怕明天拍卖会上会差上很多。”
祝南溪有些黯然,他知道叔叔是很喜欢那枚纳戒的,居然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可以炼制丹药,叔叔就不会为难了。只是现在自己真的很需要这枚融雪丹来压制体内的异动,否则,能够持续的修炼都是问题。
祝南陵见他默不作声,笑道:“一个小小的纳戒有什么可惜的?又不是名家所铸,样子难看得很,怎么配得上叔叔的身价?这个不同于融雪丹,平时常遇得到,等日后再遇到好的,买了也就是了。”祝南溪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对他展颜一笑,不再去想。
二人正走着,忽听前面有人轻喝。路上的行人也纷纷侧开身子,让过一条小路。只见前面行来一队人,当先是一个青年,约莫二十许,胯下骑乘了一匹紫烟鹿,这种风属性魔兽虽无甚么战力,好在脚程快。青年身着轻甲,腰间一口长刀。身后是一队战士,也俱穿着甲胄。青年脸带微笑,带队一路行来,后面的战士也是一脸的轻松,轻声吆喝着两旁的摊贩,让开些路面。
祝南陵知道这是维持市面的小队,拉着祝南溪轻轻让开一点。
一队人慢慢行来,走到祝南溪两人近前,那带头的青年轻轻的“咦”了一声,微笑着对身后的人道:“纳戒哎。”问那摊主:“多少钱?”摊主陪笑道:“岑少将军过问,不敢多卖,一百个紫晶。”祝南溪不觉惊诧,这家伙转手就涨价,还涨了那么多。
青年拿起纳戒看了看,“啧啧”摇头,笑道:“你这个不是名家所制,样子也太难看了些。空间还小。”摊主忙道:“东西虽差些,价钱倒不是高的,刚才这位先生看过,也说不贵。少将军要买,七十五个好了。”青年听了这话,回头看向“那位先生”,祝南陵含笑点点头。那青年看着祝南陵,怔了一怔,迟疑的道:“你是…碧火狮子祝南陵前辈吧?”祝南陵点头笑道:“不敢,我是祝南陵。”青年想了想,笑道:“既是祝前辈看上这纳戒,小子不敢僭越。”
祝南陵有些尴尬,笑笑道:“我没有那么多钱。”青年不信他的话,只道他不愿买,倒也不客气,笑道:“祝前辈说笑话,那小子占先了。”回头向手下道:“谁有紫晶,借来些。”一个粗豪的战士走上前,拿出一张卡片,直接递给摊主,瓮声道:“这里正好是八十个紫晶,都收着吧。”摊主大喜接过,这枚纳戒他卖了两个多月,才出了手,本以为赚不到什么钱,居然有这样的大主顾上门。嘴里不住的念叼:“谢岑少将,岑少将走好。”
先前他说的时候祝南陵没有在意,这次听他几次说起,不觉心中一动,问那个岑少将:“这位少将军,不知可与岑国手……”他想了想,倒叫不准怎么称呼。青年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笑答道:“哪里有什么少将军,别人叫来说笑也就罢了,小子岑别客,家父岑天涯。”祝南陵忙举手道:“岑国手一向可好?”
那青年岑别客笑道:“托前辈福,家父安好。年底要升做大将军了。”
祝南陵忙道:“恭喜恭喜,祝南陵人微福薄,倒一向不曾进见岑国手金面。”
岑别客笑道:“前辈客气,有闲来家坐坐。”低声问道:“南阡前辈……”祝南陵摇摇头,道:“家兄离世已久了。”岑别客叹了口气,道:“小子一向想往南阡前辈风采,不想果然无缘。”祝南陵见这青年人品不错,倒浑没有贵家风气,有心结交,于是笑问道:“以岑公子的身份,怎的来做这寻市之责?”
岑别客往四下里看看,引祝南陵叔侄二人走到一旁,轻声道:“不知前辈听没听过赤焰佣兵团?”祝南陵奇怪,道:“听过啊,上个月我还见过那副团长和一众手下。”岑别客怔了一怔,道:“半个月前死了!你在哪里见的?”祝南陵吃了一惊:“死了?!怎么死的?”岑别客道:“被人杀死在黑森林那里。不知会是什么人做的呢?前辈在哪里见过古元的?”
祝南陵沉吟了一下,道:“我也是在黑森林中遇到的他,当时我带一些子弟回总宗来,那古元副团长好像在找一个老者。”说着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只因这案子现下没破,家父担心有人到帝都来捣乱,所以小子主动请缨来做这寻市的差使。”
旁边的祝南溪倒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晚在潭边出现的那个老者,便是古元等人找寻的人。定是他出手杀了古元等人,古元几人傻到跟踪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的人,若说是对方隐匿了实力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奇怪为什么那老者会忍得十几天的时间才将对方杀死?以那老者的实力,便是十几个祝南陵恐怕也只是一招半式而已。
果然,岑别客低声道:“下手的人很厉害,古元一行再弱也是十六号人呢!那古元虽说不济了些,倒也是结元中期了。居然被人一招全杀了。”祝南陵大吃一惊,道:“杀十六个人只用一招?”岑别客点点头:“十六个,一招!”
祝南陵迟疑地道:“岑国手怎么说?”岑别客道:“这事是由缉魔司来查办的,原不关家父什么事。私下底家父说,至少得是太灵后期以上的人才使得出这手段。”祝南陵惊疑的道:“太灵后期?整个大陆上也就那么三十几个,难道是外来的?”岑别客赞道:“前辈高见,家父也是这么说的。”祝南陵吃惊道:“盟约才十五年也不到,怎么便会有北面的人来?”岑别客笑道:“那些不通礼数教化的家伙哪里在乎这些呢?”祝南陵不以为然,道:“嗳,对祖宗崇神他们还是敬重的,不然怎么会安静这十几年呢?”岑别客点点头,两人又谈了几句,岑别客有任务在身,告辞走了。
身上没钱,东西又贵得吓人,两人全没了游玩的兴致,只好回向住处去。
自和岑别客一通谈话之后,祝南陵一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祝南溪忍不住问叔叔:“刚才那个岑别客说的这些……”
祝南陵道:“这个岑别客今年也只二十一岁,他父亲岑天涯是我飞炎国的五虎上将,因为是我国唯一的太元境实力的强者,所以被人尊称为国手。前些年国内的护国大将军引退了,他便实际上掌握着飞炎国的军事大权。方才听那岑别客说起年内便要升做大将军,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这岑别客因为父亲是上将军,所以大家叫他少将军,想来倒不会是什么真正的将军。不过他小小年纪,能这般沉稳不浮夸,倒实在难得,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要以他为样,好好的学。”
看了看祝南溪,温言道:“南溪,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本待等你再大一些说与你听,可是方才所说之事,与你父母亲是有一些干系的。眼见你比同年的孩子老练许多,今天我就说给你听,也好叫你知道你的爹爹妈妈是如何叫人敬重。”
祝南溪看着他,心里想,终于要说到我那从未有过的“爹爹妈妈”了,倒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由心下居然也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