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懿寻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莫言雪直愣愣地看着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颇有化成望夫石的征兆。华灯初上，深秋的夜风卷起她的发尾和大衣下摆，忽略掉空气中透着的刺骨寒意，倒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她的小脸也被冻得红扑扑的，分外惹人怜爱。郭嘉懿有些看呆了，积蓄了一整天的怒意与怨气，就这么被这漫飞的衣裙给缠成一团，一起随风飘远了。
“怎么在这个角落等？”郭嘉懿走到莫言雪身旁，再次扫了一眼她被风吹起的发尾，强忍住心里抓住一缕缠在手指上的欲望。他看着莫言雪依旧专注的模样，有些诧异地问道，“在看什么？”
莫言雪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又飞快的转回之前的注视的方向。郭嘉懿有些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顺着莫言雪的视线看去。咖啡厅内靠近窗户的那桌的景象也让他诧异了好一会。好半天后他才开口说道，“婶婶和高悦？这是什么情况？”
“我比你更想知道。”在冷风中吹得有些久，莫言雪乍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难听得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郭嘉懿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后双眸闪过一抹狡黠，他低下头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去偷听？”
莫言雪闻言抬起头，满脸诧异地看着郭嘉懿。在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的衬托下，郭嘉懿脸上的轻微笑意显得分外的孩子气，莫言雪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胸口似乎也没那么堵得慌了。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有点出息好不好。”
“好！”郭嘉懿回答得异常爽快，只是那份狡黠的笑意却也更加明显，“那我们干脆光明正大地去听好了。”
“不去。”莫言雪斩钉截铁地拒绝，有一种叫做不甘与不屑的混合物在她心中极速流淌。
“真的不去？”郭嘉懿指了指咖啡厅的方向，“想好了？”
莫言雪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索性转过身，再次语气坚决地说道，“不去！”
郭嘉懿却轻轻拽住莫言雪的胳膊，低头凑近她的耳边，“恐怕不去也得进去下了。”
莫言雪心下大为纳闷，这郭嘉懿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她都这么明显的表现出不想进去了，他怎么还在执着地强人所难？莫言雪用充满疑惑与质问的眼神看向郭嘉懿，却见他朝咖啡厅的方向微微颔首。
莫言雪也将目光转向咖啡厅，透过荡漾着五光十色的街灯的落地窗，她与周秋雅四目相接，而高悦在看到周秋雅长时间注视窗外后，也跟着侧过头看过来。
咖啡厅的景象从里面看与从外面看完全是两回事。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只觉得橘黄色的光晕暧昧而昏暗，颇有温馨的感觉。而在咖啡厅里面落座后，莫言雪才感受到这灯光让人有些压抑，她看着周秋雅紧锁的眉头又扫了一眼高悦欲言又止的怒脸，只觉胸口更加闷得慌了。
“真巧，我们在外面被冷风摧残，抬起头恰好看到婶婶你在里头享受，”郭嘉懿一边调侃一边把桌上的咖啡杯都添满。
“那也是你活该，自己跑去吹风能怪谁？”周秋雅笑着在郭嘉懿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这个点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来接莫莫。”郭嘉懿看了看莫言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婶婶啊，莫莫可真是敬业，加班到刚才，你可得看着加工资啊。”
“我向来赏罚分明。”周秋雅也扫了莫言雪一眼，“小莫向来都上进勤恳，最近有些不在状态，能调整过来，我很欣慰。”
莫言雪朝周秋雅随意的笑了笑，没有接话。郭嘉懿听着这话有些不太痛快，皱了皱眉，却不好细说。一时之间，几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都没吃晚饭吧？在这咖啡厅也不是个事啊，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打破沉默的是满脸期待地高悦，她有些兴奋地指了指窗外，“我听说对面新开的野味食府味道还不错。”
郭嘉懿扫了一眼意兴阑珊的莫言雪，朝高悦温和地笑了笑，“下次吧，我跟莫莫说好了要陪小泉吃饭的。”
高悦有些失望地垂下肩膀，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沉默再度降临，周秋雅搅拌咖啡的声音分外清晰，她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没事就散了吧，大家各自回家吃饭。”她指了指郭嘉懿道，“小郭，你送高悦回去。”
郭嘉懿浑身一僵，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秋雅，“婶婶，你这是……”
“小高住的远”，周秋雅朝郭嘉懿和蔼地笑了笑，“你发扬一下绅士风度。”
“那莫莫，我们先送高小姐回去吧？”郭嘉懿眉间爬上几分深思的褶皱，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侧过身征询莫言雪的意见。
“我找小莫还有点事。”不等莫言雪说话，周秋雅便抢先说道，“你送小高就好，不用管我们。”
郭嘉懿轻轻抚摸着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秋雅道，“正好，我突然记起来，我找婶婶也还有点事。”
“哦？”周秋雅语气微扬，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郭嘉懿不辨喜怒的脸，似乎是在判断话语的真实性。“那行。”周秋雅点了点头，朝高悦微微示意，“小高你先走吧。”她眼角扫过面无表情的莫言雪，随意地摆摆手道，“小莫，我明天再跟你说。”
莫言雪心里冷冷一笑，脸上却也不露声色，她自觉地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笑笑，“那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周秋雅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郭嘉懿却低着头索性双手插进口袋，一副不相干的模样，看得莫言雪恨的牙痒痒。
待到高悦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咖啡厅，郭嘉懿才抬起头看向周秋雅。
“婶婶，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到底要干什么？”郭嘉懿拧着眉，话语里都是浓浓的不满。
周秋雅轻轻扯了扯嘴角，“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问这个。”她耸了耸肩膀，“你不用管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意思？”郭嘉懿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严重，他表情凝重，身子也更加端坐起来。
“我突然觉得，内贼不是高悦。”周秋雅停了一下，抿了一口咖啡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认同。”
“为什么？”郭嘉懿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婶婶了，他轻轻哼了一声，“是什么伟大的论据让你的观点转变这么快？”
周秋雅努力忽视掉郭嘉懿不满的目光，她调侃地笑了笑，“很简单，这姑娘是真心喜欢你，自然会为你着想，不会跟我为难。这小莫嘛，我没看出来，她不给你脸色看，不给你使小性子就不错了。”
“呵，这算哪门子理由。”郭嘉懿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不以为然。
话音刚落，郭嘉懿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简短的信息提示音，郭嘉懿却还是快速地掏出手机，他扫了一眼后，便立即站了起来。
“婶婶，你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将汤匙放入咖啡杯，“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郭嘉懿大步地往外走去，忍不住掏出手机再次翻阅了刚刚收到的短信。在莫言雪离开咖啡厅之前，郭嘉懿便低头给莫言雪发了个短信，信息只有两个字，“等我。”而刚刚收到的，是莫言雪的回信，信息也只有两个字，“不等。”
郭嘉懿轻声笑了笑，把手机收回口袋，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大了些。
本以为出门得好好追赶搜寻一番才能赶上莫言雪，所以郭嘉懿刚出咖啡厅见到莫言雪翘首望着咖啡厅的身影时，诧异得差点撞在门口的柱子上。
还不等郭嘉懿说话，莫言雪便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快步往前走。“这里不能停车。”莫言雪气喘吁吁地说道，“刚才你旁边的那辆车被交警拖走了，趁着交警回来拖走你这辆车之前，赶紧开走。”
郭嘉懿看着莫言雪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心里一动。他真想把咖啡厅里面的周秋雅给拉出来好好看看，谁说莫言雪只会给他脸色看，只会使小性子？
车子开了好一会后，郭嘉懿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甚至还有渐浓的趋向。莫言雪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你笑什么？”
郭嘉懿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莫言雪，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得有些孩子气，“高兴呗。”
莫言雪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低下头说道，“我觉得周总好像对我有什么看法。”不是她故意要扫他的兴，实在是认知到这一点后实在让她太压抑。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更何况周秋雅今天表现得那么明显。
“别管别人的怎么看，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拍了拍莫言雪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我婶婶那是间歇性圣母情节。”
莫言雪闻言忍不住轻轻一笑，心里也释然了些。她沉吟了好一会，才把盘桓在脑海里良久的那句话问出口，“你有没有怀疑过，这内贼的事，跟周总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