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将近，我陆续收到了几张贺卡。首先是俞俪寄来的一张音乐贺卡，用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装着，我刚拿到手上的时候，还以为里头装了几颗糖果。
周砺刚的贺卡很普通，不过里面附了一页纸的信。简单讲了下他复读的情况，他说他很用功，以前学到的东西少，现在一努力，感觉每天都在进步。
苏筱云的贺卡寄来最晚，我同时收到她一封单独邮寄的信。很大一张折叠式的卡片，淡紫色的封面是一栋房子的形状，金粉粘成的屋顶闪闪亮亮，镂空的窗户里露出来一个小男孩胖乎乎的笑脸。
内页的图案，是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雪地里，旁边还有个可爱的雪人。小女孩梳着长长的辫子，嘴角弯弯的笑着，手里拿着一支闪烁的仙女棒。
内页的空白处写着一段话：未来的世界，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窗户里有你的笑，屋顶上落着雪花。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我已经把愿望，告诉了雪人。我说：等春天来了，你也不要融化。新年快乐！
十二月三十一日，今晚有学院的新年晚会，在学生活动中心。场地很大，前来观看的同学很多，我们班的同学来了一大半，挨挨挤挤地坐到了一起。
武韬没来，我、余季正和林进舟坐在了一排，楚灿、杨涵和刘青婷坐在我们的前面。余季正这几天还是没有和楚灿说话，他没有透露一点消息，我们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分了手，除开平安夜那晚之外，他的情绪一直都很正常。
他每天在教室里开开心心，晚上早早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戴着耳塞听歌，偶尔还会和我们调侃几句，只是一句都不提楚灿。今天过来看晚会，他的表现也很积极，出门前主动喊了我们，来到这里又在和其他女生不停地聊天。
晚会的节目和互动游戏穿插进行，其中有个游戏，是小型情景剧。要求一男一女组队上台，从主持人手上抽选一个题目，进行即兴表演。
第一轮游戏，上去了四对同学。一个巨胖的男生和一个娇小的女生一组，抽到了“狼外婆追小红帽”。胖男生戴了顶圣诞帽，反串成了小红帽，被女生追着在舞台上一通乱跑，拿着话筒吭哧吭哧地喘粗气，台下的同学都要笑疯了。
还有一对是“王子亲吻睡美人”，也是反串。男生直挺挺地躺在舞台上，女生俯下身，比划了一下样子，然后一脚把他踹了起来。
参加游戏的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件小礼品。主持人说，这一轮没有上来的同学不要着急，过一会儿还有。余季正似乎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用手扒拉了一下前面杨涵的肩膀，问她们想不想去参加。
“去啊，我们正好六个人，等一下都上去。”却是楚灿在回答。
余季正稍稍一愣，随即说：“那好吧，就听你的。”
我看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分手的样子，最多是因为吵架而闹到僵持。如果刚才搭话的一幕算是冰释前嫌，我还是要替余季正感到高兴。
几个节目过后，继续刚才的游戏。这回冲上去很多人，在台上挤成了一团，楚灿是跑在前面的一个，我们随后也都跟了上去。主持人开始维持秩序，按顺序让最先上台的四个人站到了一边，依次问他们有没有搭档上来。
“我搭档是他！”楚灿对着话筒说。
她手指着我的方向，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旁边余季正，他的脸色已经稍稍起了变化。我有意往后退，不料他却抢先一步躲到了我背后。
“你去吧，她指的是你。”我听到他小声的说。
没有抢到游戏名额的人都被赶下了台，我们几个人只剩了我和楚灿。楚灿过去抽签，抽到了“王子邀请灰姑娘跳舞”，第三对出场。
“我们怎么演啊？也来反串吗？”她小声问我。
“不要反串了，你就演灰姑娘。”我飞快地想着办法，“我去邀请你跳舞，你不要理我，不管怎样都不要理，最后看我一个人下台。”
“那样不好吧？没什么趣味。”她说。
“就这样演，简单一点，反正是个游戏。”我主意已定。
我们在台边候场，看了两段别人的表演。轮到我们出场，楚灿先出去走到舞台中间，双手环抱在胸前，低头做了个沉思的样子。
“哇，美女登场了。这么忧郁，是灰姑娘吗？”主持人解说。
我深吸一口气，也不敢看台下的情形，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灯光刺眼，感觉像是有一道追光在照着我，我在台上绕了小半圈，装作到处打量，然后突然发现了一位灰姑娘。我快步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做了一个笨拙的邀舞手势。
我们事先拟定的剧情是她不理我，我也设想她会把头扭去一边，甚至给我一个白眼。我正准备把手放下，做个叹气的样子，手就一下子被她抓住了。
楚灿带着我跳了一小段舞，她笑眯眯地瞅着我，抬高我的手臂，在我的身旁旋转舞动。我根本不会跳，机械般地跟随她的动作节奏，我感觉心跳加剧，耳朵里已经听不出周围的声音是掌声还是笑声。
游戏完成，我出了一身汗。楚灿拿了礼品，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她把两个扣在了一起，拿在手上轻轻甩着。下台后，她没有回我们原先坐的地方，而是直接往外走去，我跟着她走到了会场外面。
“你去哪里？不看节目了吗？”我问她。
她回头看我，一手掩住嘴巴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扶住了腰。
“你挺有表演天赋的嘛。”她还是笑着。
“你也挺会跳舞。”
“我学过舞蹈，学了好多年了。”她说。
会场门外是一处平台，我们眼前是学校的体育场，旁边是一道山坡。感觉将要下一场大雨，呼吸入口的尽是冰凉潮湿的水气。
“刚才你临场发挥，让我有点紧张。”我笑着说。
“我看出来了，就是要让你紧张，演起来才会有趣。”她也笑着。
“我们回去看节目吧。”我说。
她原地未动，看着体育场的方向，大口呼吸了几下空气。
“我和余季正，一直以来就只是朋友。”她突然说，“如果你不信，就当我和他是已经分手了吧。”
元旦过后，新的一年开始。期末考试到来，寒假也即将到来。
余季正和楚灿确实是分手了，虽然又开始说话，但是关系不再亲近。我不懂他们，我不大接受分手之后还能坦然地做朋友，除非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
余季正很喜欢楚灿，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男生。我由此对楚灿产生了些不好的看法，觉得她不应该这样随意对待一个喜欢她的人，这种做法说严重一点，就是典型的玩弄与抛弃。
期末考试进行过半，学校开始帮我们预订回家的火车票。我给姚亦淑打了电话，让她找时间一起去火车站买票。她说她也在考试，让我选好时间约她。
这天白天考过两科，晚上在宿舍复习。有同学过来通知，说由于今年票务异常紧张，学校没有给我们订到火车票，放假想回家，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们宿舍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就去火车站买票。接着打了一通电话，余季正说女生那边有楚灿要去，武韬说他女朋友小静也要去。我给姚亦淑打了电话，她没问为什么非要这个时间去买票，只是说可以出来。
“那你就出发吧。”我说，“我到火车站广场上等你，记得带上学生证。”
“好，外面下雨了，多穿点衣服。”她说。
夜里下着细雨，我换了一件厚外套。我们和楚灿约在校门口见面，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在等了，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来回地踱步。
我们搭了一辆末班的公交车，赶到火车站，先找到了小静。武韬带着小静和林进舟先过去售票口查探情况，我们其余几个在广场边上等着。
气温很低，稍有积水的广场上形成了一个黑亮平整的界面，边上晃动着几道细长的灯影。我眼前一闪，看到那个界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一位长发的女孩，穿着件白色的风衣，她长靴细腿，走路的姿势有几分洒脱。手上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白皙干净的脸庞，像是自带了一圈光晕。她径直朝我的方向轻飘飘地移动过来，最后微笑着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她稍稍喘气，嘴边散开一片白雾。
“你朋友来了。”楚灿提醒我。
“是她吗？”余季正问。
不是她，这是灰姑娘，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