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晚真的回家了,我去邓清词家吃了晚饭,到家是夜里十点。我那晚也真的做梦了,做了一个有关她的情节香艳颇不单纯的梦,结尾有些尴尬。
我白天并没有幻想过那种事,所以绝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那晚在她家里闪现过一两个念头,但也远不及梦境那般具体。她无疑是一个有韵味有魅力的女人,我或许在潜意识中对她存有好感,由此便演化出了一场梦。
做梦属于正常现象,偶尔有的梦会给人带来超乎寻常的真实感受,让人醒来也难忘。我被那个梦纠缠了两三天,周一上班后见到邓清词,竟还会忍不住对她浮想联翩。奇怪的是,她在那两天里也似乎对我躲躲闪闪,这不正常。
梦都是隐秘的,其他人不会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你的梦中有别人,但别人的梦里不一定有你。人们畏惧恶梦是凶兆,同时希望美梦是预言,但无论好坏,一般都难成现实。因此对于梦这件事,没必要过多考虑。两天之后,我和邓清词像往常那样在一起吃了午饭,她说周末吃西瓜拉肚子了,很不舒服。
八月中旬,已是立秋时节,天气还保持着高温。我最近又在忙公司销售项目的事,几乎每天都要外出,通常是早晨去总部签个到,傍晚再回总部打个卡,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外面做事。最近也接了不少应酬,去了几个之前不太关注的地方。前天陪人喝茶,就是在江边一个正在改造的旅游景区,名叫洪崖洞。
前年还是一处破破烂烂的地方,今年已经修建起了极有城市特色的建筑,变化之大,令人不禁赞叹。这座城市的面貌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许多地方如果隔年未去,就会完全变为陌生的景象,我最近的这种感受特别强烈。
我在电话里告诉楚灿,长江大桥的复线桥下个月就要通车了,她说她更关心轻轨的开通。我又告诉她,轻轨的两条主要规划线路明年就会开工了,将会连通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和海棠香庭的新房。她淡淡地说,那个时间还早。
她提醒我,我们的生日快到了,我便问她,是不是还要像去年那样各自买一个生日蛋糕。她问了我几句最近的工作情况,随后说:还像去年那样吧。
她还住在峨眉山,那里的气温比重庆市区低几度,她就像是在避暑。她最新发给我的一张照片是在一座寺院里拍的,松林里摆一个石桌,上面刻着一方围棋棋盘。她坐在桌旁,煞有其事地做出落子的动作,手指间捏着一个松果。我知道她的地址,准备给她寄一样生日礼物,是一个白色外观的MP3播放器。
邓清词也问了我过生日的事,按照她的惯例,人力资源部会在员工生日的当天在公司内网发布祝福留言。她问我想收到什么样的祝福语,我说随便写就好,不妨套用格式。她又问我要不要请客,我说请客可以,但我不收礼物。
我参加过同事的生日宴,无外乎是请一群人吃吃饭喝喝酒。我计算了一下我过生日需要请几个人:客服部两个,企划部六个,权证部九个,这三个直接管理的部门必须全请;人力资源部的女孩们都很熟悉,再加五个,财务部有两个职员关系很好,应该叫上,其他部门的暂且忽略,这就有二十五个人了。
我和邓清词讨论了一下请客的事。她说那一天是工作日,可能有人加班,也可能有人临时有事,估计能到场的人数在二十个左右。她说我是领导,应该收些礼品,又说有点羡慕我,她的生日在春节假期,每年都是在家。
八月二十二日,是楚灿的生日。
我邮寄给她的生日礼物昨天就送达了,我们昨晚开了会儿视频,她已经在戴着听歌,说音质很好。那款播放器电脑城恰好没有蓝色的了,我只能买了白色的,但她说白色的也好看。午夜零点时,我又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的彩信。
她中午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是在外婆家吃饭,她搂着外婆拍了合影,两个人都笑着比着“V”字。外婆灰白的头发上别着两个黑色的细发卡,很像是我外婆的打扮。她晚上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在梁叔叔的小酒吧里切生日蛋糕。光线很暗,照片里只有她一个人,蛋糕上蓝色的阿拉伯数字蜡烛是:24。
八月二十三日,是我和楚灿的生日。
我上午在公司收到了快递包裹,是一个黑色的钱夹。这是楚灿送我的生日礼物,里面放了三张她的大头贴,表情分别是:微笑、嘟嘴、不屑一顾。
我晚上下班回家,在附近的蛋糕房买了一个水果蛋糕,尺寸比去年买的那个稍大一些,上面有很多种水果。我特意拍了照发给了楚灿,她也把她买的蛋糕拍了照传给了我,我看到她那个蛋糕上面的水果也很多,最多的还是葡萄。
我们先通了电话,她又提议打开视频相互看着吃蛋糕。我说我已经吃过晚饭了,蛋糕可能吃不完,她说她也吃了晚饭,不过蛋糕只剩一半了,她分了一半给妹妹。我们开了视频,我说她在屏幕上傻笑,她说我笑的更傻。我们回忆起两年前那次一起过生日,是个周末。她提醒我,蛋糕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八月二十四日,是我的生日。
我昨晚和楚灿聊到很晚,她在视频里对我说了“生日快乐”。我对她说,我感觉好幸福,别人的生日只有一天,而我的生日,好像持续了三天。
我早上把吃剩的蛋糕当了早点,水果全部吃光了,奶油扔了不少。家里人打来了电话,我妈嘱咐我今天要吃碗长寿面。周砺刚也打来个电话,简单问候了一下,他说他还在西双版纳,月底才能回来,今天还要带游客去野象谷。
生日这天,工作并不轻松,照常召开例会,还需外出办事。邓清词在内网发出的生日祝词只有短短一行,用到的短语还是往常惯用的那几个,我和她开玩笑说她得创新用词了,她送了我一个宁弘阳签字的贺卡,说这是新福利。
我上午去了趟律师事务所,中午在太虚寺附近吃了一碗牛肉面,下午又去了趟银行,三四点钟回到公司,便等着下班后请同事们去吃饭。我们定好的吃饭地点在洪崖洞旁边的一家火锅店,是人力资源部的女孩们强力推荐的,距离我们公司也很近,大约两三站路。我给火锅店打了电话,预订了两个大桌。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今晚要请客。公司内部的即时通上,不断有人给我发来生日祝福的消息,有各部门的职员,也有各分公司和连锁店的员工。其中关系不错的还说笑几句,都绕不开请客这事。
下班之前,有两个权证专员打电话来向我请假,分公司晚上有会,他们得参加,吃饭去不了。财务部要加班,又有两个人不能去,还有一个企划部的职员因故请假。最后果然如邓清词事先预计的那样,能去的只有二十个人。
朱穆也在即时通上和我发了几条消息,但我没怎么回复。她下班时去员工更衣室换衣服,经过我的办公桌旁,扔了一样东西给我,是一包口香糖。
晚上七点,我们二十位同事在火锅店聚齐了。
这家店的位置相当好,站在店门外就能看到洪崖洞吊脚楼风貌的建筑,也能看到嘉陵江的景色。店里晚间的生意极好,听口音就能分辨出许多天南海北的来客。大堂里紧挨着的两张大桌子,都要了九宫格的红汤锅。朱穆和她们部门的几个女孩坐了和我同一桌,邓清词坐了另一桌,说要帮忙招呼客人。
点好菜单,要了啤酒,我提醒大家都要适量饮酒,千万不能喝醉。有人说,喝醉了就请个假,反正主管的领导都在这里,只要我和邓清词点头同意,他们明天就不上班了。又有人说,这好像是第一次我们几个部门一起聚餐,以前总是各聚各的,根本没今晚这么热闹。大家纷纷说话,场面确实热闹。
上齐了菜,敬过了酒,我拍了几张饭桌上的照片,想着晚点发给楚灿。她知道我今晚要请客,提醒了我少喝酒,我让她别担心,到家给她打电话。
轮流敬酒,捉对划拳,我渐渐喝了不少,大家也渐渐打乱了原先的座次。大概八点半左右,我看见邓清词出去了一下,然后提进来一个生日蛋糕。她说蛋糕早就订好了,但是送晚了,本来说送去公司,现在只能送来店里。我说没关系,在火锅店吃蛋糕也很有氛围,我给他们切好了蛋糕,每人有一份。
酒席将尽,有人告辞。朱穆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旁。
她独自低声轻唱,细听是首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