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半,楚灿如愿获得了一份楼盘销售的工作。是一家重庆本地的大型房企集团,总部在市北区,开发项目很多,在主城各区都专设有销售点。
她的薪酬待遇比我好,试用期的底薪和我目前的底薪相差无几,业绩提成比例很高,还有各种补助和现金奖励。正式入职前有一周的培训,她早上七点起床出去,晚上七点下班回来,开始了和我几乎同样的作息。
“水饺”在武韬家里过得很好,吃的胖睡的香,还有了专属的狗窝。我去看过它一次,还用手机拍了照片带回家给楚灿看了。那天,我和他们谈起了过段时间给小狗打疫苗的事,小静说将来还得给它做个绝育,但是武韬不同意。他当着我的面对小静说:“我不要一条阉狗来看门,老子又不是皇帝。”
他们两个差点吵架,我赶忙从中说和了几句。武韬送我走的时候问,是不是楚灿不喜欢养狗,我没办法才把狗送给他。我说不是,她就是找到工作了,害怕自己照顾不好小狗。武韬说,女人们的心思太难猜,改天一起喝酒。
十五号那天,我们连锁店领到了上个月的工资,两个老店员都有四五千,何琪和杜雪铠虽然只结算了半个月,但是也各有两三千。我说,他们两个新员工第一次拿的薪水都比我当初拿的多,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我当天下午就去电器城买了一台电脑。配置组装方面我不太懂,杜雪铠说他在这方面很精通,何琪说她也略懂,我便带了他俩一起去做参谋。四千多元的电脑,硬件还是很可以的,家里的多功能书桌终于有了用场。
楚灿很喜欢这台新电脑,我自然优先让她使用,她的那台笔记本系统出了问题,连看PPT都会卡顿。我们这几天晚上在家,通常是她坐在落地窗旁的书桌前用新电脑学习培训资料,我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查看房产资讯。房间寂静,灯光温暖,两个人各自忙碌,似乎更添了几分小家庭的味道。
我们也利用新电脑做一些休闲娱乐。除了看电影之外,我安装了一两个即时战略的游戏,偶尔玩耍,并不擅长。楚灿不喜欢电脑游戏,她更喜欢网络上的四川麻将,她玩的时候,总会喊我一起在旁观战,给她支招。
我们也会上网聊天,或者把两个人的聊天账号都在新电脑上隐身挂着。我的账号上新加了许多公司同事,还有两个工作群,大家下班之后也常闲聊。我改掉了以前那个“默语”的网名,新起了一个叫“休菲孰能”。
十一月下旬,楚灿正式上岗。她被公司安排到了一处新建的楼盘,位于遥远的北部新区。项目规模很大,在解放碑设有中心接待点。
她当前的主要工作是为到访客户提供项目咨询,讲解沙盘、预算费用等,也时常会带客户去北部新区的楼盘现场。从解放碑坐专车大巴过去,往返足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有时一天要跑两三趟,非常的辛苦。
她一下子忙碌了起来。早上不到七点就要起床,因为从市西区搭公交车到解放碑的路程也不短。中午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只能看情况吃点工作餐。晚上经常要十点过后才能回来,有时到家都还没吃晚饭饿着肚子……
我很心疼她。每天早上为她准备的早餐,特意多加了些营养,一杯牛奶必不可少,鸡蛋或蒸或煎或煮,再加一个苹果和两片面包。中午我会准时在十二点半打电话问她吃饭没有,如果说没吃,就会催促她去吃,如果说吃了,就会有些啰嗦地问她吃的是什么。家里有常备的零食,她晚上到家总喜欢找来吃一点,如果还没吃饭,我会给她去楼下买点烧烤,夜里的烧烤,有别样的味道。
我早上会陪她一起出门,先送她去公交车站,看着她上车之后,再去连锁店开门,这个时间,刚好是七点半。晚上有过两次去解放碑接她下班,都正好是我去公司总部开会,我们开完了,她还在开会,我就站在广场上等她。那两次晚上一起乘车回家,她都靠着我的肩头睡着了。微凉的夜风将她柔长的发丝吹拂在我的脸上,麻麻痒痒,让我感觉到一种蚂蚁搬家样的小幸福。
天气开始变冷了,我感觉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寒冷。我给家里和店里都买了电暖器,也给楚灿准备了暖身贴和热水袋。楚灿说,她也感觉今年很冷,长风峡的山上好像已经下雪了,要我外出时记得多穿衣服。我觉得不管外面如何冷,家里总是温暖的,我还是宁愿穿少一点,那样会更想着回家。
临近月末的一天,我回了趟学校找周砺刚。他上周才结束了在长风峡的毕业实习,我已有四五个月没见过他了。我们在这期间保持着联系,基本都知道对方的近况,他知道我和楚灿的事,也知道我们在一起租了房子。
我约他晚七点在学校对面的一家火锅店吃饭,下班赶过去时,他已经在街边等我了。大冷的天,他敞着怀穿了件橙色的冲锋衣,头发依然是极短的板寸,歪坐在他的摩托车上抽烟。
“这辆车还在啊?”我头句话问。
“啊,还在,快报废了,骑了快三年了。”他站起身来。
“去年看着好像没这么旧。”我拧了拧车把。
“我夏天骑着去长风峡了,在那边每天骑着上山,日晒雨淋,也没保养。”
“毕业之前卖出去吧,卖个二手价。”
“我估计没人要,到时候当废铁处理算了。”他说。
周砺刚说这边的火锅店他还没来过,感觉学校附近又有了变化。我说城市每天都在变,这月初刚开通了轻轨二号线的观光线路,有空可以去坐坐看。
黄铜火锅,我们要了个九宫格,一个小桌台,面对面坐着。周砺刚说这种天气吃火锅很安逸,他昨天去堕落街吃了串串香,和宿舍的兄弟们喝了啤酒。我说我们今天也喝酒,喝多少随便你,他说我俩的交情得喝白的。
一瓶诗仙太白,我们各倒了一口杯,酒越喝越少,话越聊越多。他说实习的时候每天都在喝酒,他们做导游有规定,工作中喝酒不能超过自身酒量的三分之一,但他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少,有次带团喝的有点多,就被游客投诉了。我说酒还是少喝为好,在外面做事要多注意言行,不要轻易得罪人。
“我感觉你气质变了,不像念书时候了。”他看着我。
“你也变了,不像高中时候了。”我笑着说。
“看来人确实是会变,以前我和俞俪还争辩过这个。”他说。
“俞俪最近怎么样?”
“她一直在家复习公务员考试,报的国家旅游局,好像明天就考。”
我想一起给俞俪打电话问候一下,但是周砺刚说,她明天就考试了,我们都喝了酒,最好不要打扰她,发短信加个油就好。
“你这次报公务员了吗?”他问我。
“没有,现在工作忙,顾不上。”
“律师考了吗?”
“也没有,今年错过了。”
“不考也行,能挣钱就行,什么工作都一样。”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我问他。
“我还没想好。”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想先考个导游资格证,等过了年再看情况。我爸想让我回桑里县城,说贫困县这两年有政策,给毕业返回原籍的本科生包分配,可以安排进政府机关。”
“是有这种政策,明年可能是最后一年,这也是个机会。”
“你今年毕业怎么不回去?”他酒已上脸,盯着我问。
我稍微一愣,一时没想好如何回答。他起身给我倒了半杯酒,然后给自己倒了半杯,把大概还剩了二三两的那个酒瓶放到了桌台下面。
“你准备在重庆安家吧?”他像是给了我个台阶。
“有这个想法。”我答。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很可能后年。”
“好!到时候记得叫我,我给你做伴郎。”
“你说不定更早结婚,那年元宵节,鱼头可是你吃的。”
“我不可能,那条鱼是你和苏筱云推过来的,肯定不算。”
我听他突然说出了苏筱云的名字,没有再接话,自己拿起了杯子喝酒。
“有件事,我觉得告诉你比较合适。”他犹豫着说。
“你说吧。”我能猜到一点。
“苏筱云还留在上海……”他说。
“她找工作了?”
“没有,她租了房,准备考研。”
我们喝完杯中酒,我叫来服务员买单。从火锅店走出去时,周砺刚揽着我的肩膀,开玩笑说我手上的牛皮钱包不错,身上的这套黑色西服也不错。
我走路去了公交车站,周砺刚骑着摩托车跟了过来,把车子停在路边,过来陪我等车,递了支烟给我。我问他有没有喝多,他说放心没事。
天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