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春雨冷冷的扑面，扑在孟石头的衣衫上，老道士佝偻的身子如同解脱的仙人，虽然老态，虽然瘦弱，但充满了大自在。然而，孟石头心里还是充满了遗憾。
原始道人安慰道：“你父亲的踪迹总有线索的，方正死了，还有别人，当年知情人很多，线索也不会少。”老道人看着衣衫已经湿透，眼中藏有难过的孟石头缓缓说道：“你可以带着他走的，问到了，再杀。”
孟石头看了看原始道人，摇了摇头，“到了雨里，他会醒来，会拖延我们的时间，你多少还是有些老，不如我年轻人，杀了他，没有风险。”
一老一少坐在小舟内，望着蓬外工坊，的风雨，望着漆黑的夜空，望着茫茫的河面，都不说话。
皇城，金銮殿，今天早朝的人似乎多了几个，除了以往必到的大臣，还多了几个军中委派道工部的人。
殿中的气氛也有些微微的不同。皇帝看着手中的奏章，沉默不语。郑方被人割首，死于账房内，不见凶手。
“蠢货，白痴，你们这群饭桶。”皇帝是有些生气，不是因为郑方的死，郑方是谁并不重要，死了，就换另外一个人，皇帝生气的是工部工坊关系着一些乾国最新的物品，武器等制作，即便只是一个部件，如果被南方齐国所得，或者草原部落所得，都是一件金钱无法衡量的损失，甚至要发动战争，此时的乾国，看似强大，却并不能贸然开战。
“凶手即便是再狡猾，总会有蛛丝马迹，你们难道一丝一毫都没有发现吗？”皇帝的声音并不大，但威严和气场，足以让工坊士兵的领头人吓出一身冷汗。
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朝中大臣，更是沉默不语。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皇帝看着满朝文武，也不着急。有的人沉默，是因为不好插手，也不愿意参和。有的人沉默，则是因为死去的人和他有着很深的关系，牵扯到当年，牵扯到身家性命，所以沉默。
包不救不怕，他沉默，是因为他在思考，他此刻说话，是因为他思考完了。
“陛下，臣愿意前往查看，助兵部捉拿凶手。”兵部自然是士兵的所属，但是兵部尚书似乎并不乐意。
兵部尚书终于开口，“陛下，兵部的事情就让兵部自己处理吧，定会给陛下满意的交代，请陛下恩准。”
户部尚书马如松附议。
皇帝看着几个大臣的身影，脸上有了一丝缓和，“包不救，你配合兵部查吧。”
皇帝说白了是个和稀泥的职业，如果乐天在，乐天肯定会非常认同这一点，和稀泥，平衡各方，是一门需要活到老，学到老的艺术。
原始道人果然石老了，病倒了，第一楼的厢房内，老人喝了一大碗姜汤，才缓缓的止住了咳嗽。方正人头落地时，原始道人内心深处的瓶颈松动了，坐在小舟上，看了一夜虚空，听了一夜风雨，终于修得自己的道。身边的孟石头睡得正香。
孟石头打算老道士病好了就走，远离京都，寻找那些许的踪迹，或许还要回来，但是并不是现在，避过风头是当务之急，老道士有些老，但自己还年起。
雨后放晴，云霞满天，北面的天空云层越来越远，晚霞中，西方的天空犹如被圣光，红绸铺满的道路。老道士找到自己的道，修得自己的道，满天红霞如同迎接他的台阶，一层层，一阶阶。
孟石头留了封书信给乐天，内容很简单：我来了，没空找你，又走了。
乐天最近很忙，太学里的老师都是些老而腐的书生，虽然水平极高，但是说道讲课，便让人昏昏欲睡，乐天不喜欢，但是乐山喜欢，他希望自己的外孙文成武就，光宗耀祖。
乐天忙，不是因为太学的学习。
胡淮赖在了相府，关闭了酒铺，一心研究人体构造，俨然要成为当代神医的趋势。每天见到乐天，就会问一些相爷看起来非常恶心的问题。比如人的心脏跳动，人的胆汁，人的骨头，肠道，粪便等，乐天现在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些，但是一个剑圣的后代，一个杀手，如果能成为包不救那样的名医，也是一种修行。
乐天很忙，是因为狗蛋长大了，需要训练了，在狗蛋眼里，狗子和它没什么区别，所以狗子的话，狗蛋不听。乐天狠狠的训斥着狗蛋，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偶尔在深夜。老余偶尔会听到后院里，乐天的叹息，和狗蛋狼性的嚎叫。每到此时，老余会感叹：可怜了都城里的牲口了。
狼叫，鸡飞狗跳，牲畜急躁，这是难免的，皇帝已经下过命令，如果听到类似的叫声，如果来自相府，大可不管不顾。得了御令的狗蛋瞬间化身祸害，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乐天看了孟石头的信，算是放了心，孟石头虽然是个老江湖了，但是还是年轻，江湖险恶，难免失手。
包不救来过几次，找相爷喝酒，隐约间说道工部工坊死人的事情，兵部强势，自然不让典察司插手，更何况，典察司来查，指不定查出些不该说的秘密。包不救很无奈，也很生气，生气的时候，酒是最好的东西，于是每天都可以听到包不救的叫骂声，相爷大言不惭的安慰声，还有狗蛋看热闹被驱赶不满的声音。
乐天突然觉得，朝堂离自己似乎并不远，非常近，而江湖，离自己似乎也不远。
老树长出了新的叶子，枯木逢春，再好不过，自从外孙来了，相爷的气色越来越好了，老余偶尔还会见到相爷清晨在院中挥舞刀剑，气势十足的演练。比起当年，丝毫不差，只是，演练一会儿，腿脚似乎便沉重下来，胳膊也不是那么听实话了，动作，越来越偏离。
老相爷不上朝，早已失势的乐山对朝堂没有半点心思，但并不代表朝堂对他没有半点心思。人心诡诈，总有人在觊觎那些别人拥有的头衔，光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