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丰淮郡内乱作一团。
有时候命运的转折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前天还只是一介草民的左皓卿。此时成为全丰淮郡人讨论的焦点。
两拨人马都在寻找着左皓卿。
一拨为救人,一拨为杀人。
话说余瑾萱一路疾跑,全然不顾淑女姿态。终于来到了张府。正巧见到父亲刚刚翻身上马。余瑾萱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父亲永远是最大的依靠。余瑾萱语气急切喊道:“父亲,父亲。“
余百先心中一喜,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可随后又是心中一惊。自己这闺女满头大汗,头发凌乱,全然不见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余百先以为余瑾萱在外面遭受了委屈,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问道:”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要慌张,快和父亲说说。”
余瑾萱此时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摆了摆手,说不出话来。
余百先赶忙翻身下马,替余瑾萱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正准备兴师问罪。只见女儿握住自己的手,竟是跪了下来。余百先心中一惊,赶忙扶住她,说道:“傻丫头,你这是干嘛?”
余瑾萱眼水在眼眶里打转,急切的说道:“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求求你快点派人救救左皓卿吧。”
余百先扶着余瑾萱,心疼的说道:“不要急慢慢说,天大的事情有爹的给你撑着。“,说完便命人去召集一切可以动用的人手,顺便吩咐人端了一杯水过来。余百先将水递给余瑾萱,余瑾萱两口喝完了一大杯水。简单的给父亲说了一下自己和护卫走丢以后发生的事情,左皓卿如何收留自己过夜,在官府内又发生了什么。
余百先听完脸色严肃,随机展现出了他做为余氏家主雷厉风行的一面。余百先说道:”此人算做是你的恩人,此事我理当派人救他。“,说完余百先迅速的发号着施令,不多时张府内从四面八方汇集竟有近四五十人之多。
别看余氏商盟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这么多年的积蓄,怎么可能没有点地下势力呢。毕竟树大招风,总有人指望着能把余家这棵参天大树取而代之。所以必要的足以自保的力量。余氏可不缺。
一声令下之后,众人按照余瑾萱所描述的左皓卿的模样开始分头寻找。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但始终与余百先并排而立的一位男子张嘴说话了,他说道:“如果碰到追捕那个姓左的小子的那批人。就说我们也在抓他,如果对方不允许我们把人带走……”,那名男子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股狠辣,配上其脸上那道伤疤,令人生畏。他缓缓说道:“如果对方不允许我们把人带走,那就把事情做得干净一点。”
余百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呀,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把你那杀气收收。”
那男子与余百先说话时,脸上的狠辣消失不见,哈哈一笑说道:”当年老爷子临走前就说过,帷幄运筹你来,杀伐果断我来。“
余百先也不再理他,转头一脸疼爱的摸了摸余瑾萱的头,说道:“进去换身衣服,你看看你,跟个小狗一样。”
余瑾萱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再次从袖子里拿出那副字,展开痴痴地看着。余百先也看到了那副字上写的什么。叹了口气,对着余瑾萱说道:“听爹的话,先进屋子。爹跟你保证,不管动用多大资源,一定保全那个小子。”,余瑾萱此时才收起那副字,转身走进了屋子。
余百先看着余瑾萱走进屋子,转身对着那名男子说道:“汤洪,你说说,这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汤洪回道:”我倒是想看看,仅凭六个字便能把你余百先的闺女拐走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年轻人。“
两人正在闲聊时,突然一名身穿劲装的武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着余百先低头抱拳说道:”禀报家主,小姐吩咐所找之人已经有消息了。坊间的一位商人说左皓卿在城门处被一队骑兵追赶,正值为难关头,半道杀出两人驾马将他救走。三人不知去向。“
余百先立刻吩咐道:”把所有人召集回来,立马一起出城,沿着马蹄印记找。“
汤洪对着余百先说道:”我亲自带队去吧。“,余百先点头说道:”好,那你多加小心。救人为主,尽量少起冲突,我现在前往军营,找几个熟人前来镇镇场面,以防事态进一步扩大。“
两人分头行动。
而此时的左皓卿,刚刚和唐尘,刘毅三人还在向着大石村行进的路上。并不知道整个丰淮郡风流涌动,多个势力因为自己都在快速运转着。
山路不好走,马匹无法驮着人前行。只能牵着马徒步前行。大石村所在的山中仅有一处山泉,如今水也不多了。三人走了也小半日了,人困马乏,准备饮水休息一下,正越过了一个小山坡,刚刚看到小溪。突然瞧见前方一老一少,衣服又脏又破,活生生像俩逃难的。
其实确实被唐尘猜中了,这俩就是逃难的。正是一个月前大破两千骑军的孙怀光和殿下大人。
孙怀光和身旁的殿下打量着这三人。虽说眼前三人没什么敌意,但这几年的日子让孙怀光二日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不然现在早已是两具尸体了。
而唐尘,左皓卿,刘毅也是打量着对方。唐尘大大咧咧的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这俩人简直是俩难民。而左皓卿则在观察中发现,这俩人一副虽然破破烂烂,可衣服本身的做工和布料却绝不普通,而且两人衣服上都有淡淡的血迹,而且那名老人咳嗽不止,一看就是受伤所致,这说明两人也是被人一路追杀,而且恐怕这种日子持续的已经不短了,左皓卿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至于此。
刘毅观察的到的东西很简单,也最吓人。那就是自己堂堂一个四品高手,竟然看不透这老人一丝一毫。只觉得这老人气机气机紊乱,应该是受过重伤,不然恐怕自己连老人是个习武之人都觉察不出来。
刘毅悄悄对唐尘和左皓卿说道:”尽量表现出友好,万万不可生事,这位老人连我都看不透,是个极其厉害的高手。“
唐尘和左皓卿一听也是紧张了起来,要知道连刘毅都说是看不透的高手,那肯定是比刘毅还厉害的三境高手喽。饶是左皓卿也有点头晕,人家不都是三境高手跟凤毛麟角一样稀少么,怎么自己几天不到就遇到了俩。虽然陈楠只是疑似。
左皓卿此时率先站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在离两人十步左右的时候站定,对着两人说道:“在下左皓卿,丰淮郡长平县人士,登山半日口渴想来此地饮水歇息一下,不知道可曾打扰到两位,如果打扰了两位,我们三人就此离去。”
左皓卿这一段话说的极为考究,只为了让放下戒心。
只见那头两人眼神交错了一下,那名年轻人点了点头,老人说道:“无妨,我们也是偶然路经此地。你们尽管过来歇息便是。”
左皓卿和唐尘刘毅经过简单的交流。觉得应该没事儿,以那位老人所隐藏的实力,若是真想做点什么,己方三人是万万抵挡不了的。
五个男人就这么聚在了同一条小溪旁。恰巧这五个男人都是被人追捕的,境遇相似至极。
左皓卿率先自我介绍道:“我叫左皓卿,汉人,从小生长在这丰淮郡内。算是半个穷苦书生吧。不知道仁兄怎么称呼。”,对面那两个人一听左皓卿说自己是汉人,明显脸上表情好看了许多。对面那名男子对着左皓卿一笑,说道:“在下李沁,也是汉人,京城长安人,要说身份的话,算是个破落贵族吧。”,剩下几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几个人坐在小溪边闲聊,话题也是些平日里听闻的奇人异事。倒是孙怀光对着左皓卿说了句:“你跟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很像。”,左皓卿也没当回事。
几人静待马匹饮水。
突然,孙怀光和刘毅猛地一跃而起。一阵马蹄声响起。两人迅速挡在了三人身前。唐尘和李沁反应也不慢,同时抽出了武器。剩下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左皓卿也有自知之明,躲在马后,仔细观察着,同时脑中也细想着退敌之法。
本以为孙怀光和李沁看到敌人不是针对自己时会静观其变。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没指望对方能为己方帮忙。可这孙怀光对着李沁说了一句:“是辽人。”,随后孙怀光便一手抢过唐尘的佩刀,刀光流转之间,敌人血如泉涌。
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几人变成了近百人。左皓卿也开始从计划如何退敌转变为了计划如何逃出生天了。哪怕刘毅是四品高手,也不见得能打赢近百个身强力壮的正规军士啊,何况陇右之地自古就不太平。边军战斗力更是远胜其他军队。
左皓卿正这样想着,突然肩上落下一片雪花,抬头看时,夏日炎炎的天空中,竟是大雪飘落。只见孙怀光脚尖一点,激射而出,孙怀光轻啸一生:“雪落!”,大雪随之而动,软绵绵的雪花从孙怀光身边而过时,化作闪耀的冰晶破空而出。挨者即伤,中者即倒。
哀嚎遍野中。雪花不复存在,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大梦。左皓卿三人惊的目瞪口呆。饶是左皓卿这般冷静沉着的性格也忍不住惊呼:“引动天地异象,这他奶奶可是地亘境以上的高手才有的本事啊。”
唐尘也在想,高手这般不值钱了么,溪边喝口水都能碰着个地亘境的老妖怪。
孙怀光缓缓坐下,面色惨白,更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左皓卿此刻也是才缓过神来,心想这世上还真有一力降十会这种绝世高手存在。
唐尘此刻跑到老人身边,和李沁一人一边扶着老人。老人摆了摆手,强扯笑颜说道:“没事儿,老头子我还死不了。”,李沁急切的说道:“孙老,前不久你才受了重伤,怎么今天又全力出手。”,老人声音细小的说道:“用我一个老头的命,救你们三个年轻人,这笔买卖不亏!不亏!哈哈哈哈!”,老人这一笑,鲜血又从嘴角溢出,猛烈的咳嗽着。
左皓卿此时走到老人身旁,单膝跪在老人身旁,恭敬的说道:“晚辈和前辈萍水相逢,前辈出手相救,在下感恩戴德。害的前辈如此境地,晚辈更是愧疚万分。”
老人边咳嗽着边说道:“你们呀,要谢就谢李沁这小子,我要不是为了保全他,今天也不会出手。而且我呀,跟他娘的辽人就是不对付,好端端的冲出来一百骑就要杀我汉人,老子不答应!不答应!”
老人说完,冲着唐尘和左皓卿一招手,收起脸上和蔼的笑意,严肃的说道:“既然你们也说老夫对你们有恩,那老夫就厚着脸皮求你们一件事。”,左皓卿和唐尘伏在老人身边,同时说道:“定当在所不辞。”,老人冲着李沁一笑,说道:“老夫就说这笔买卖没亏,你看,这两个小子就说明老夫没看错人。”,老人又转过头对着唐尘两人说道:“老夫恳请你们,老夫身死后,请你们二人与李沁为伴,不求多,只求你们帮助李沁自在过一生。”
老人咳嗽的更加厉害,鲜血甚至从老人的鼻子和耳朵中渗出。李沁此时已是泪如雨下,转头跑到刘毅身旁,将头磕在地上,哀求道:“前辈,前辈我知道你也是个练武之人,救救孙爷爷吧。求求你了!救救孙爷爷吧!”
刘毅也是一脸哀伤,扶住李沁,苦涩着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救前辈呢。只是前辈本就身受重伤,气机流转紊乱,此次强行气机全开,引动天地异象,此刻已是经脉寸断。莫说是我,就是天境高手在此,也是救不得了。“
老人的生机越来越弱,左皓卿和唐尘此刻也是一脸伤悲。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说着大唐往事的老人,此刻便要阴阳两隔。老人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沁儿,过来。“,李沁泪水纵横,也是顾不得起身,连滚带爬的过来握住老人的手,老人此时满脸鲜血,可看起来一点也不狰狞,反而笑容和蔼,说道:”早就想叫你一声沁儿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也没那个脸面去叫。能看到你为我这个守国门不住的李家罪人如此伤心难过,我就全当你带李家原谅我了。“,老人说完,剧烈的喘息着,仿佛随时有可能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老人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沁儿,忘了过去,忘了所谓的使命。做你自己吧。”
说完,老人的喘息便静止了。
李沁悲伤欲绝,紧紧抓着老人的手不愿松开,大声呼喊着老人的名字,仿佛想把他叫醒。
左皓卿和唐尘同时对着老人的遗体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人与人呐,交情浅淡并不只能用时间来衡量。有时候一个人做了一件事就能让你铭记终身。
就像左皓卿年老之时,自己的子孙要为他代笔写一个自传,后辈们询问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可书里有一处是他重重的提笔写的。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孙怀光,救我与唐尘、李沁几人,身死,于我有大恩,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