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像大块大块的脏棉花一般堆在了原本清澈的天空上。
它们像害怕被谁发现了行踪一样，缓慢地移动着。
方悠悠站在操场上，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注意到周围路过的人正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打了上课铃。
两块乌云小心翼翼地朝彼此的方向挪动着，一点点，一点点……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彼此之间只剩一条发着金光的缝隙。
方悠悠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到它们即将触碰在一起时，她竟突然紧张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好像马上就要目睹一场类似月亮撞地球般的壮观景象一样。
挨住了，挨住了…。。方悠悠喃喃地念着，口气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瞬间，金色的缝隙消失了，两片乌云的边缘碰在一起。方悠悠眼睛一亮，张开了嘴巴。那两块厚重的乌云并没有停止它们朝彼此的方向移动的步伐，它们相互吞噬着对方，逐渐融为一体。就在它们快要聚拢成一块儿巨大的乌云时，中间突然劈出一道刺眼的亮光，还没等方悠悠叫出声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就到来了。那是锋利的砍刀劈断劲竹后又有千万颗巨石滚下陡坡的声音。
山崩地裂了。方悠悠瞪大眼睛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着，像是受到了惊吓。
随即，密密麻麻的雨点乱七八糟地掉在了她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不到一会儿全身都湿透了。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仰着脸观察天空，好像要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僵硬得很，根本动不了。看着一望无际的灰蒙蒙的天空，她仿佛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一定会被一种呼啸而来的力量卷进另一个时空里。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并打起精神鼓励自己站稳。
雨越下越大，耳边被雨巨大的刷刷声和雷鸣声占据。大片的乌云在大风的肆虐下翻滚着。
方悠悠冰凉的四肢完全僵硬了，她盯着排山蹈海般的天空，竟感觉兴奋起来。
就要走了，就要离开了！她想到下一秒自己就会被那个力量卷走，竟激动地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快点走！”一个微弱的声音混杂在雨水声中响了起来，但听得出来，那人在很用力地喊着，只是被巨大的雨水声淹没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方悠悠就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了身体，将她用力地往旁边的教学楼里拖。她想挣开，但手脚使不上一点劲。
“没事吧？”两人推推搡搡地快步走进教学楼大厅，安羽一边脱掉蓝色的西装外套给全身湿透的方悠悠披上，一边焦急地询问着她。
方悠悠痴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安羽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仔细端详她的脸，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她的头发凌乱地从头顶耷拉到脸前，还有雨水不断地顺着头发往下滴。刚刚被欧阳凡打肿的右脸夹杂着青紫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刚刚哭过。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和人打架了？”安羽凝视着她的眼睛，一脸的困惑。
方悠悠哆嗦着抓紧了外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老老实实交代是班长欧阳凡把自己打成这样，那安羽作为高三年级组组长一定会追究这件事，到时候欧阳凡狗急跳墙把自己夜不归宿的事捅到班主任那里就麻烦了。她不想把安羽牵扯进这件事里来。
“没事。”方悠悠淡定地回答，然后把外套脱掉递给了他，“给你。谢谢。”
安羽注视着眼前这个受了伤却还倔强地咬紧牙关独自承受的女孩儿竟有点无奈。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努力走近她帮助她，使她看上去不那么凄凉，可她似乎根本不接受，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如果你再把自己封闭起来，你的世界永远都是凄凉的。安羽很想这么说，但总觉得不合适。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人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许又和昨晚喝酒那样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一定。而自己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人家不说，也许是觉得不该和我说吧。想到这里，安羽有些苦恼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哦…。。”安羽沮丧地接过衣服，她微微点点头就转身朝教学楼里走去，因为寒冷而佝偻着的后背看上去极其可怜，一条脊椎骨透过湿透的衣服清晰地映衬出来。
“喂！”安羽忍不住叫住了她。方悠悠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像在问他“有什么事吗”。
安羽双手叉腰，一副对什么事再也忍无可忍的表情，尽力以平静地口气说：“你非要这样吗？非要距人于千里之外吗？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很关心你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身边对你好的人呢？哦对了，你有没有朋友？你对你的朋友就是这样子吗？你这个…。。家伙。”安羽一口气倒出了所有疑问，满脸的埋怨搞得方悠悠有些不知所措，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回答：“朋友啊…。。也有吧。”
“所以呢？你对待她们也是这样的？”安羽理直气壮地问着。
我是不想麻烦你，连累你啊。方悠悠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
“可…。。老师不是朋友啊。”她一本正经地应付了一句。
这样啊。安羽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确实，一个女学生怎么会把一个男老师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呢。安羽也觉得自己太傻了，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很失落。
安羽低下头做了一个深呼气，又长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以老师的身份问你…。不，以高三年级组组长的身份问你，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安羽抬起头，一脸严肃。
方悠悠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充满了警惕。
“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她的口气听上去像在和谁决战。
你赢了。安羽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
“你先回寝室洗个澡换件衣服吧。看你这个样子今天也不会进教室上课了吧。不如和我聊一聊怎么样？不说你受伤的事，可以吧？我请你喝酒，就昨天晚上你喝的那种，怎么样？”安羽温柔地笑着。
方悠悠年方17，还只是一个像单细胞生物一样简单的女孩儿，面对温暖的事物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无限趋近。
“那…。。”她想了又想，终于开口说道，“要去哪里？”
“我也不清楚诶，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有！”她的脸上突然闪现出兴奋的光来。
“好啊，你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安羽笑着回答，右手在耳边摆出一个打电话的样子。
方悠悠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朝寝室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