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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鞭笞

又是一夜无梦。自从十天前莫明其妙的掉到这个石场,我一直在享受这种无梦的深度睡眠,但原因绝对不是舒适的睡眠环境,而是每天超体力的劳动负荷,再确切一点来讲,是因为每天要连续背16个小时的石头!一天下来,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做梦了!

就在我掉到这个石场子的第三天,本来是按惯例一觉睡到自然醒,刚准备接过小豆子从脏兮兮的破布卷里掏出来貌似馒头的食物时,就被一鞭子吓着了。鞭子是打在小豆子身上的,却把我的馒头给震掉了。一个像是管事模样的人正拿着鞭子在冲着小豆子嚷嚷,说什么“小兔崽子,竟然敢偷食,看爷爷不抽死你!”之类的话。那么大一个男人,跟一个小毛孩子发狠,我当然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在我面前。于是本姑娘挺身而出护住孩子,仗义执言,一顿义正辞严,但最终事实证明:事实永远胜于雄辩。在鞭子的血腥镇压下,本人这个米虫不能依赖小豆子偷馍为生,用那个管事大人的话来说“想填饱肚子,就去夯道背石头!”。于是,我开始了用石头换馒头的日子。

背石头真不是人干得活,为了保证石头的纹理清晰,大部分的凤阳石都是在山侧坡上打洞建条夯道,再从夯道里挑选背出来的,横横竖竖的一些短粗木桩用来支撑着整个夯道。一条夯道还没有两米高,在被木架子占去一些空间,个子高些的人都要佝偻着背行走,至于我和小豆子这样的小个子就更是这样,因为石头压的你根本抬不起腰来。我好想家啊!

“秋天哥,快吃吧。咋了?哭了?”小豆子看着泪眼婆娑的我。

“没哭,眼里进沙子了。”

“秋天哥,给!”小豆子一边说,一边塞给我半个馒头,“我吃饱了,给你!”

自从那天早上,小豆子睡醒后发现自己手边一袋子星星后,这孩子就特别粘我。尤其是我护着他和管事吵了一架后,他越发没事就和我蹭在一起,吃饭睡觉都赖着我。

“你吃饱了?你正长身体呢,一个馍就饱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是怕我吃不饱。

“饱了,真的”小豆子黑黑的小脸冲我一笑。“秋天哥,看我肚子都圆了!”说着,还很得意的拍了拍干瘪的肚皮。

我鼻子又是一阵酸,我们每天当牛做马的背16、7个小时的石头,换来的只是一碗稀汤两个杂面馍,可那管事挥几个钟头的鞭子,现在倒是三五个聚在一起挑菜啃肉吃白馍。

“吃你的。”我把那半个馍摔给小豆子,恶狠狠的说。

小豆子被我吓到了,笑容僵在脸上,一双小眼睛亮亮的瞪着我看。

我看不下去了,猛的站起身,大步跑到那几个管事桌前,“爷们几个吃的挺高兴啊?!”我瞪着愕然看着我的几个管事,“求爷几个也赏碗白饭给兄弟尝尝吧!”

一个穿土色褂子的管事斜着眼睛瞅了瞅我,细着嗓子说:“你疯了吧?想吃白饭?”

我按下心里的气说:“好歹大家都是人,要口白饭吃也不过分吧!”

“哈哈哈…”,那几个管事听了我的话一阵哄笑,还有一个指着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听见没有,也是人——要吃白饭呢!”

看着他们嚣张的笑脸,我直想上去抽他们几个耳光,“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几个管事被我一嗓子给吼懵了,一时间竟没人再发出笑声。

“凭什么你们每天游手好闲的,却可以大吃大喝。我们做牛做马确就几个冷馍。哪有这样的道理?!石场子好歹是官府的,就算罗胖子不管,也有官府管吧!我们要吃饱饭,不然没力气干活!”我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罗胖子”这个词语不应该出现再这里。唉,管不了那么多了。

“哈哈哈——”那几个管事听了我的话,反应了一刻,反而笑的更凶了。一个长了一张马脸的管事摸了模下巴,顺手拿起桌上的鞭子,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凑到我面前,拿鞭稍碰了碰我的脸,一张嘴喷了我一脸的酒气,说:“吃饭是吧?爷给你好不好?给你吃!”说着,鞭子一震,我就觉得脸上身上一紧,一阵火辣辣的疼。接着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下来,我本能的转开身护住脸,就听见马脸管事哇哇的喊着“叫场主罗胖子是吧?找官府是吧?我叫你找!我叫你吃!”

我转手去拉扯他的鞭子,可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又天天背石头,哪里还有力气去和他争。恐怕我的穿越之旅还没开始,就先命丧石场子了。

忽然感觉鞭子停住了,自己似乎碰到硬梆梆的一面墙上,放手抬头一看,竟然是老根叔,他正把我护在怀里。在回头一看,黑子正抓着马脸管事的鞭子,气呼呼的瞪着他。老山参爷爷,二猛和小豆子他们都站在老根叔周围,都满脸怒气的瞪着马脸管事。而管事那边也都稀稀拉拉的听见板凳响动,那几个坐着看马脸收拾我的管事们也都拿着鞭子朝我走来。我猛然反应过来,这要出事。

场面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我正琢磨着如何帅众起义,就听见一个木讷的声音响起:“黄管事何必动怒呢?且用和这般山野村夫一般计较?”不用问,光听着死板的斯文语调,就知道是那文子安大书呆!

就看到文子安依旧穿着那蓝布长衫,正伸手把鞭尾从黑子手上扯出。又压下马脸扬起鞭子的手,转身朝那几位管事伸手一揖,笑着说:“各位海涵大量,若认真同这无知莽夫计较,且不有失身分呢,呵呵呵……”

那马脸管事这才缓过神来,指着我骂道:“这野小子还想——”

文子安没有等他说完,就冲着我过来,伸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怒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食而不做,废物!还不快滚!”说着,还瞪了老根叔一眼。

老根叔使劲拉了我一把,向马脸管事一弯腰,语调平静的说:“秋天年纪小,不懂事顶撞您,给您认错了。您也教训他了,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咱们一般计较了。”

说完,拉着我走开。我挣扎着死瞪着文子安,可老根叔的手像大手铐一样死死拷这我,他的力气太大了,差点拉我个跟头。我只好被他扯走,远远还听见文子安那谄媚的声音:“虽说死活无谓,但毕竟还要劳作----延误工期怕是不好吧——对对,您高量,实乃学生所不及也--”

老根叔拉我回我和小豆子的草棚后才松开手,我赌气站着,还反应着刚才文子安打我的那一耳光,竟比马脸打的那些鞭子还疼!还以为他是好人呢。

“秋天哥,秋天哥!”小豆子跑来直接撞到我身上。鞭子刚抽完,这一撞疼的我“哎呀”一声。

“秋天哥,我不是诚心的。”小豆子吓的脸都白了。

我赶紧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笑着说:“没事,不疼了。”看着他自责的眼神,我逗他说:“秋天哥是说‘哎呀,豆子的白饭被秋天哥给搅和没了’哈哈”。

本是想逗小豆子笑的,谁知我刚说完,他竟哇的一声扑到我身上哭出来了。我怔怔的抱着他,鼻子也是一阵发酸。

老根叔一伸手,从我身上扯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豆子,对刚从伙房赶来的豆子妈说:“我带豆子去夯道。”然后抬头看了看跟过来的黑子二猛他们说:“走吧,西夯那还有一堆石头呢!”

老山参爷爷,就是我醒来时问我是不是找不到家的那个老头,轻轻的拉起我右手,掐了掐脉,笑呵呵对大家说:“没事没事,没伤到里面。”然后看了看我,说:“就是这外伤得好好养,别见水,要不会留疤的。”

正说着,一个书僮打扮的小孩跑来,递给豆子娘一包东西,急急忙忙的说:“我家公子叫给秋天用上,六个时辰一换,还说别叫碰水。”说完,匆忙跑开了。

豆子娘拿着东西,拉这我的手,和还围在旁边的老山参爷爷,老根叔他们说:“你们忙去吧,可别让管事再见了,给秋天找不自在。这我照顾她呢。”

老根叔点点头,扯着小豆子走开,那小子临走还嚷嚷说晚上回来给我带好东西。老山参爷爷翘着胡子走开,黑子走前还冲我笑笑说:“有麻烦叫豆子婶来找我们。”二猛点点头,跟着黑子一起走了,人们这才路路续续的散开,独留下我和豆子娘。

我忽然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在关心我,原来在这个世界,我也有很多的朋友。想着,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慌的一边的豆子娘赶快给我擦眼泪,边说:“咋哭了呢,傻丫头,当心留疤,不许哭了。”

我顺从的点点头,真心的笑出来“豆子婶,我还以为自己在这里没有家没有朋友了,可现在我才发现,我挺傻的,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在关心我呢!”

豆子婶搂着我,拍着我的脸,说:“可不是个傻丫头嘛,怎么会没家呢,这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里人啊。别哭了,啊,不许在哭了。”

“嗯,”我使劲点点头,忽然发现不对劲,忙问道:“豆子婶,你叫我什么?傻丫头,我,我是——”

“呵呵,你是什么呀?”豆子婶打趣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豆子,一定是小豆子出卖我!”看我怎么收拾他这个臭小子!

“你可别赖错好人,那小子对我这个当娘的都没说过呢!”豆子婶赶紧澄清,“你也不想想,做苦功的男人哪有那么小的劲那么嫩的手,再看看你那说话走路的样子,死活都不去河里洗澡,每天还和小豆子叽叽喳喳的,活脱脱的一个小丫头。”豆子婶摸了摸我的耳朵,笑着说:“还有这耳洞,你不是丫头是什么呀?”

天啊,原来我有这么多漏洞。想到刚才老山参爷爷也是拿我的右手诊脉,难道……?我疑惑的看看豆子婶,她点点头,说:“都知道了,现在恐怕只有你和小豆子还以为秋天是男人呢!大家看你不说,想必有不说的伤心事,也就不提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说怎么黑子和二猛都和我抢着背大石头呢,上回被大老鼠吓的在夯道乱跑也没被老根叔骂,天啊,原来就我和小豆子在那胡蹦乱跳的演戏,大家全在看戏呢!

“我听说,本来文书笔都打点好了,说是让你也去伙房,可第二天你就自己跑去抬石头了。”

我一愣,不是吧,连那书呆子都知道我是女的?!

豆子婶大概看出我的惊讶,一边给我清洗伤口,一边说:“文书笔也知道你是姑娘。其实你别恨他,他是个好人,刚才他打你那一巴掌,是怕你落到那群狼手里头。他们心黑着呢!”说完,看了看我还沉着的脸,有说:“这夯道里的老老幼幼多亏他照顾,就是因为他不苛责劳工血汗,咱们这条夯道出的石头才不及其他夯道,他自己在罗胖子那里也就没有什么前程。你看,这不还是他送来的药吗?”说着,举起那个书僮刚送来的布袋在我眼前晃晃。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个书呆子怎么下手那么狠,到现在我脸还疼呢!

豆子婶给我上完了药,就去准备伙食了。而我混混沉沉的睡着,直到晚上小豆子回来把我摇醒。

那臭小子像献宝一样把一块石头放在我手心里,还央求着我好好看看。

这是一块很小的凤阳石,大概就指甲那么大。表面却是光滑齐整的,淡淡的发着嫩粉色,纹路柔和的似水中涟漪,还隐隐能看到石层中散落的点点石斑。

“真漂亮,你从哪弄来的?”我问小豆子。

“嘿嘿,在夯道里捡的。你猜我咋捡到的?”小豆子一脸得意。

我故意不屑的说:“用手捡的呗。难不成是脚捡的?”

小豆子果然脸红了,“才不是呢,这是宝贝你知道不?我昨夜收工出来,才想起来忘了把星星挖出来了,就回去——”

我打断他说:“星星?你怎么把我给你的星星埋夯道里了?”

小豆子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和娘都吃了,我还给阿爷留着呢!留在草棚万一被管事们发现就麻烦了,所以就埋夯道了,他们才找不到那里呢。”

“呵呵,小豆子你还很聪明嘛。”我夸的小豆子都脸红了。

他接着说:“我回到夯道挖出星星往外走,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亮亮的,就捡到这个宝贝了。”

哦,原来是颗会发光的石头,难怪小豆子这么稀罕它,我不由的问他:“既然是宝贝,你怎么不自己留起来,怎么给我了?”

“因为你也会发光啊,我想你们可能是一起的。”小豆子认真的说。

“我会发光?”我真被他说糊涂了。

“是啊是啊,你的手,晚上会发光呢!我见过的。”小豆子急忙搬过我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哦,明白了,我忽然想起来在穿越到这里的那天,我刚刚厚厚的涂了一层透明的荧光指甲油,晚上可不指甲会发光嘛^_^

“那你不怕我是妖怪,吃了你!”我吓唬小豆子。

“嘻嘻嘻嘻,你才不是妖怪呢,妖怪不给豆子星星!”小豆子笑嘻嘻的看着我。

“好,那我今天就吃了你,妖怪来也!”我翻身把小豆子按到草垫上,开始胳肢他。

他反手也胳肢我,还大声叫着“大豆,快,收拾秋天哥!”

至于大豆那只懒杂毛狗,转脸瞅了瞅闹成一堆的我们,又重新趴下清理自己的狗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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