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吉祥管事长篇累牍的汇报听的我头晕脑胀,苏全在旁边摸着胡子一言不发。我摆摆手,“苏管事,你有什么看法?”
苏全微微上前两步道,“吉祥管事所言皆有据可查,属下毫无异议。只是昨日场主所定的三条规则,怕是有待商榷。”
“哦,有什么问题吗?”
“前两条自然毫无异议,只是这第三条嘛,”苏全抬眼看了看我,“每日采石四个时辰,这,怕是很难完成采石任务啊。”
“我说每人采石四个时辰,可没说每天采石四个时辰啊,把人们分成早中晚班轮流采石,这样就连晚上的时间都用上了,还怕采不到石头?”我真是服了苏全,难为土匪老二还派他来辅助我。
“原来如此!”苏全一脸恍然,“老夫愚钝了。”
其实也难怪他们,之前石场一直都是所有的人一起劳作多半天,然后在一起休息,人多拥挤易出事故不说,因为休息不够体力不好效率自然不高。这些弊端都是我亲身体会,当然不是这些管事们坐在那里就想得到的。
“吉祥管事石场内采石、劳工之事你多留心,与郡县的采买交付就由苏管事负责,各项往来账目要逐笔钉对于文管事处汇总,场内秩序维持就交予二猛。个人每七日单独汇总呈报,每月月尾两日全场汇总,平日有大事可单独找我,一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就是了。”有二猛每日巡视、量王吉祥也不敢再苛责劳工,至于让文子安把守财务,自然是为了日后刮些银子出来。
众人见我安排的妥当,自然没有异议。于是我这个挂名的场主也就是每天听听汇报,偶尔有事发生也是由稀音这个女中诸葛出谋划策,我基本就没有什么可动脑子的。也就是不时领着花蝶跑到豆子婶的厨房蹭吃蹭喝。没想到几顿饭吃下来,劳工们见我一个场主与他们“同甘共苦”,对我十分拥戴。劳工们吃的饱休息好又不用受气,劳动热情空前高涨,一个月后汇总显示,本月的采石量竟比过去高出两成多。这下连管事们也心悦诚服,苏全一见我就感叹“老朽有眼无珠不识良材”,我在石场的人气成了绝对的巅峰。
眼见一个月限期已到,李掌柜那边传过消息说凤阳郡内没有罗胖子的踪迹。晴空满脸愧疚的说淬卫那边至今也没有发现,不过已经加派人手在寻找。正当我这喝着茶盘算着,二猛冒冒失失的从外面闯进来,“秋天,你快去看看,出事了!”
“怎么了?”我放下茶杯,“出什么事情了?”
“崔伯,崔伯胁持了花蝶,在夯道里,说是要炸旷。”
“什么?!”我头皮一紧,这崔伯本是矿内的炮仗师傅,我见矿内原来的火药力度不够,就把从书本上马马虎虎记得的碳硫比例和他说了。崔伯费尽心机的研究了半个多月,前几日才算将火药研究成功,这会儿就拿着它去炸矿?!“快走!”来不及多说,我赶紧向外跑。
远远看去一堆人围着夯道入口,见二猛拉着我跑来,众人让出一条道路。王吉祥正扯着嗓子朝夯道里喊:“崔老头,你给我出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扒了你的皮!”
“猪头啊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直接把王吉祥拖过来。
吉祥回头一看是我,把刚要骂的话吞到肚子里。“场主,那个老家伙要炸旷。还把花蝶小姐也拉进去了。我怎么劝也没用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那是劝人,你那是威胁吧?!一边站着去,”看了看刚要说什么的王吉祥,我补充了一句:“别说话!”
吉祥赶忙一边站着,把这个大麻烦丢给我。
“二猛,把人都散了,别围在这。”我让二猛疏散人群,乱哄哄的一堆人,我都没办法想事情了。二猛依言行事,场卫队总算是将围观的人们疏散到了百米开外。
这情景,我猛然想起了一部TVB的电视剧《谈判专家》,当时因为很喜欢张智霖,看了好几遍。看来今儿要用上了。
我示意二猛,“找个机灵点的去打听一下情况,谁发现崔老伯要炸旷的,还有崔老伯的情况,他有几个孩子,平实喜欢什么,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情啊之类的,要快,马上告诉我。”
二猛点点头,交代了身边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立刻点点头,朝劳工们跑去。
“我去和他谈谈,你在这看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我清了清嗓子,推开了二猛拦着我的手,向夯道走了几步。
四周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夯道里传出花蝶低低的哭声。
“崔老伯,我是秋天。我来帮你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朝夯道里喊了几声。“花蝶乖,不哭了。”
夯道里花蝶抽泣声小了下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场主啊,您是好人。是我老崔对不起你。可——您走吧。”
“我走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崔老伯。您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您和我说说,不一定我还能帮的上忙啊。”我稳下心来继续说。不远处的二猛冲我打手势,我招招手,把刚才去打听消息的小伙子叫道近前.
“今天换班时,崔老伯把大伙骗出夯道说要试火药,结果被小昆发现他要炸夯道的支柱,正问着,碰上吉祥管事带人巡查,要抓崔伯走,崔伯一着急就把一旁的花蝶给拉进了夯道,拿着火药说要炸夯道,不让任何人进。正闹着您就来了。”那小伙子对我耳语,“崔伯妻子早亡,就一个女儿叫秀儿已经嫁了人。听人们说,自从前两天矿外来人带了他女儿的口信来,崔伯一直就奇奇怪怪的。暂时就知道这么多。”
行,是个做特工的料。我赞赏的看了看这小伙子,示意他先下去。夯道内还是只有花蝶小声的抽泣,崔伯没什么动静。
“崔伯,你看要不这样,您先把花蝶放了吧。您也说我是个好人了,有我在这您就放心,吉祥管事不敢把您怎么样。”停了停我有说:“您不是很疼花蝶的嘛,还答应给她做过年的烟花呢,您听她哭的多可怜啊,先让孩子缓缓气吧。”
夯道里一声叹息,过了一阵,就听到凌乱的跑步声,就见花蝶抽泣着向我跑来,一张小脸已经哭花了,扑到我腿上放声大哭。
花蝶的哭声顺着夯道传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崔伯叹了口气,带着哭音说了一句:“小花蝶儿,你崔爷爷对不起你啊。爷爷屋里还有给你做好的烟花,过年你拿着放。就是别记恨你崔爷爷啊!”
我招手叫来二猛把花蝶抱走。听崔伯的说法,看来他今天炸矿是突然决定的,不然也不可能还真给花蝶做烟花了。
“崔伯,你真的挺疼花蝶的,就像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对了,你女儿怎么样?是不是该给您生个小孙女了?”我估计问题就出在他女儿身上。
崔伯一阵沉默,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秀儿。”
看来我猜对了,我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现在我逐渐走进夯道,四周的火把燃着,夯道里很明亮。
“崔伯,秀儿怎么了?生病了吗?您是不是缺钱?要是您急用钱您可以和我说。”
安静。
“要不这样吧,我放您一个月的假,再给你先支上两个月月钱,您去看看秀吧。”我当然知道秀儿不是生病,可我必须让崔伯开口说话。
半晌过去,崔伯颤巍巍的说了一句:“场主,您是好人啊。可,可我没办法啊!”
“您总说我是好人,可为什么有事情不和我说呢?您不相信我有那个能力帮您是不是?”我轻轻的想夯道里面走,崔伯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
崔伯又不说话了,忽然好像发现我在慢慢接近他,惊恐的说了一句:“你别进来,和你说了你别进来,你干什么进来送死啊,你站住!”
“好好好,我站住。”我赶忙停下来,“可您有没有想过,您死了,秀儿怎么办?如果她知道您是为什么死了,她会好过吗?”
“她会继续过她的日子的,她会没事的。”崔伯喃喃道。
“您错了!我也是为人子女的人,我知道。如果失去了疼爱我的父亲,我会疯掉的。”我顿了顿,说“您真的忍心让秀儿一辈子不好过?”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崔伯像是失去一切似的喊着。
“那我们就一起来想办法,二人计长啊!”
“我不能说啊,秀儿会死的,他们不——”崔伯断然停住话语。
“他们威胁您说,如果您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会杀了秀儿是不是?”我接着崔伯的话说下去,“可您想没想过,如果您真的按他们说的做了,你死了。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秀儿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时候他们会放过秀儿吗?”我顿了顿又说道,“况且,既然他们只敢暗地里做手脚而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就说明他们心虚,他们怕我。我才是能救秀儿的那个人!”
崔伯迟疑了好久,传来一阵疑问:“你真的能救秀儿?”
“能!”我肯定的回答,“崔伯,您在犹豫下去,怕是秀儿已经遭到毒手了!”
崔伯“啊”了一声,接着“咚”的一声。
我急忙转过夯道弯,看到崔伯抱头蹲在地上,一卷火药扔在一旁。“你真的能救秀儿?”崔伯老泪纵横,充满希翼的看着我。
“嗯,”我肯定的点点头,“但您必须先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搀其蹲在地上的崔伯。
崔伯抹了抹眼泪,张口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轰隆”的一阵巨响,随着夯道剧烈的晃动,石屑噼里啪啦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