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路颠簸前行,但在稀音和春杏的照料下,我的伤势见好,花蝶每日叽叽喳喳的童言更是逗得我们笑声不断。二猛策马伴行,也时不时的插嘴逗花蝶,惹得大家一阵欢笑。左明和晴空自送我回来后就一直跟在马车左右,只是左明性格沉默,言语简短有力,在配上一副刚正不阿的面孔,花蝶用“门神哥哥”称呼他,他听了也没不高兴,还不时丢些零食给花蝶。晴空则长了张标准的花花公子脸,一张嘴就像说相声一样,一路基本就没有闲着,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有些土匪老六的模样。
不对不对,我没事想起那个家伙干什么。我使劲摇了摇头,振作起来。
“怎么,不舒服了?”一旁的稀音柔声问我。
“没有,没有,就是花蝶吵得我头疼。”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二猛一掀门帘探进头,“秋天,要进凤阳郡了,苏管事有事和你说。”
我点点头,“我就下来。”看来不能再偷懒了,该做事了。
刚下马车,抬头看到苏管事一旁垂首而立。他是土匪老二安排陪我回石场子的人,之前在给胡子老五的接风宴上见过他,没想到他也是土匪老二的人。
“苏管事,有什么事?”
苏管事一揖手,“七当家,就要到凤阳郡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去拜会郡守,谈妥石场接管之事。”
“还要见郡守?那官家知道我们是山寨的吗?”难不成真是官匪一家。
苏全捻捻胡子,颔首而笑:“乱世易生暴民,石场一直是山寨在照料,只要按时向县郡交纳石料,其他都是山寨安排的。”
原来是这样啊,颇似现代承包经营的模式啊。只是这乱世是什么意思呢?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不是当苦工就是做土匪,糊饱肚皮为第一准则,还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一会儿要问问稀音。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见见那位郡守。”我点头说,“只是我该怎么说呢?倘若郡守问起罗胖子---”
苏全一脸了然,笑道:“不用您说什么,只说是山寨内部调动即可。其实就是例行个手续,吃顿饭赏赏曲就行。”
“好,苏管事您安排吧。”明白,看来这个郡守也是个不管事的,我转身上车却没忘了回头嘱咐苏管事:“对了,苏管事您估摸着挑几样那个郡守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好两手空空的拜会他啊。”
苏管事一愣,随即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着:“七当家放心,这个就交给属下了。”
车厢内一股暖意扑面而至,“深秋了,外面可真冷了。还是咱们这里暖和。”我赶紧将春杏递来的暖炉搂进怀里。
“再过两个月才是真冷呢,我还是赶紧再给您缝两件棉袄啊,就您怕冷这样,到时候还不冻坏了。”春杏说着又拿起秀活。
“到时候我就缩进棉被里不出来了。”我捧起花蝶的小脸,“对不对,蝶儿?”
花蝶十分不满意我捏她的脸,嘟囔了一句:“缩起来的那是乌龟。”惹得春杏和稀音都笑起来。
“鬼丫头!”我狠狠赏了花蝶个脑壳,转脸对着稀音,“稀音,刚苏管事说乱世易生暴民,这是怎么回事?”
稀音将书卷放置一旁,揉着我的手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时的人,连这世道都不懂。手这么凉!来,我给你暖暖。”
“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还管它什么世道啊!这不是要赶鸭子上架去见什么郡守嘛,好歹跟你恶补一下。”
“恶补?”稀音一怔,反正她也习惯了我不时冒出的奇怪用语,于是直接忽视了,接着说:“倒也是,我也是听我爹偶尔说起。如今皇庭外强中干,当今天子不朝,陈贵妃把持政务。几位皇子各自为政,朝廷中的臣子们也就拥立不同的主子争权夺势,偌大的一个皇庭,竟也找不到几个真正作为的人了,大周表面虽繁华,可实际上不真的要成乱世了。”
“哦,那几位皇子是怎么回事?鲁大人拥立哪位皇子呢?”春杏插嘴道。
“三皇子南安王率军镇守南疆握有南部兵权,五皇子春都王和六皇子春江王是双生子,把持民部和典部,把持天下民生和官员升迁,也是势力庞大。还有四皇子宁北王,北疆虽然贫瘠却地广,况且他的大夫人是邻国常帝的爱女桃花公主,势力也不可小视。”稀音娓娓道来,“爹爹生前为人刚直,一心只求天下安宁,不曾偏袒任何一方。永江泛滥,爹爹为民请命,请求减免赋税、缓建弄潮宫,也就是因此得罪了陈贵妃,被扁临江,途中遇害。”
“鲁大人心怀天下,这才是真正的栋梁。”我安慰着略显低沉的稀音,“若天下多些鲁大人你这样的官吏,也就乱不起来了。”
稀音眼圈微红,点首不语。
“那众皇子中谁是陈贵妃的孩子?”我赶紧把稀音的思路岔开。
“陈贵妃陷害忠良滥杀无辜,老天不会给她皇子的。”稀音一脸愤恨,“她只有一个八公主。”
“为什么说了好久都是陈贵妃,国母不应该是皇后吗?”春杏插言。我赶忙附和着点点头。
“皇后被贬冷宫,虽没有撤掉封号,但很多年都没有露过面了。陈贵妃又得势,人们渐渐就淡忘了这个真正的国母。”
“皇后被贬冷宫?!”我惊了一下,“皇后”不应该是皇帝赏赐给最受宠爱的妃嫔的头衔吗?怎么被贬冷宫还没有撤封呢?
“听爹爹说,当年他于‘折桂宴’曾有幸目睹过皇后风姿,高雅端庄,谈吐优雅,学富五车。爹爹也常感叹:若是皇后能一直辅助当今,也不会有今日的混乱了。”
“哦”我点点头,竭力想象着那个高贵的女人,应该就像我梦中的花仙子一样,美丽而神秘。“那皇后的皇子呢?他不管他的母亲吗?”
稀音想了想,说道:“皇后婚后久久不育,曾将丽妃留下的二皇子带到身边照顾,虽然后来诞下七皇子,可才过三岁就夭折了。听闻皇后伤心过渡,竟将二皇子推到荷花池中溺水而亡。后来皇后自己也疯癫了,被贬冷宫。”
“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死掉?搞不好是有人捣鬼,说不定就是那个陈贵妃。”宫斗看多了,这里面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我随口一说。
“禁妄言!”稀音赶忙堵住我的嘴,“这话也就是我们私底下说说,你嚷嚷什么啊!”转而又言,“好像也有传言这么说,可没凭没证的。还有人说七皇子没死呢。谁知道呢,也许是人们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孩子身上吧!”
“皇宫貌似金碧辉煌,其实大概是肮脏勾当最多的地方了吧。”我叹了口气,一伸懒腰,靠在靠垫上,“对了,给你们讲一个关于馒头和宫殿的故事。”于是我很不厚道的把二猛同学用馒头盖宫殿的事情说了出来。稀音一边笑,一边骂我“欺负老实人”。
又颠簸了一个时辰,渐渐听到道路两边人身吵杂起来,从车窗望去,原来我们已经进了凤阳郡的郡城。路两边人来人往,摆摊位的小贩叫卖着,颇为热闹。
马车行了几步,在一间路口的客栈停了下来。我和花蝶先跳下车,春杏搀着稀音也慢慢下车,二猛立在车边照顾着。看样子这家店倒是很气派,三层青瓦小楼,丈高的朱红挑梁,两排各一串酒红的灯笼飘着黄穗儿,楹联上书三个墨绿大字——“客盈门”。
我还没打量完,屋内小二一溜烟跑出,看到我身边的苏全楞了一下,一躬到底后扯着嗓子朝屋里喊了一声:“掌柜的,掌灯啦。”转身开路,“各位爷里面请。”
随着小二进入店内,大堂内采光充足,雕梁画栋间一股富贵之气扑面而来,看样子店内买卖不错,桌椅基本坐满,客人推杯换盏。一位容长脸的中年掌柜正匆忙转出账台来到我们面前,对着苏全揖手:“苏管事。”
苏全点点头,笑言:“李掌柜辛苦啦。来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夏秋天、夏爷。”说着手指向我。
李掌柜一愣,恍然后又是抱拳作揖。苏全摆摆手,“李掌柜,咱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李掌柜侧身说道:“里面请吧。”一边招呼小二:“灯笼,三号雅间添茶上菜,给爷们准备天字套房。”边在前面带路。
随着李掌柜走进靠路包间内,苏全将我让到首位,一摸胡子,向笑李掌柜笑言:“李掌柜,这位夏爷就是咱寨子的新任七当家。还不快见过啊!”
李掌柜满脸笑容,抬手作揖,道:“属下李富贵见过七当家。”
“好说好说。”我学着他们揖手,“李掌柜客气了,我们这么一队人马乱哄哄的来,就辛苦您了。”
“应该的,早得到通知说七当家会来接管凤阳郡的事情,属下一直恭候。七当家一路辛苦了!”
“我一路就窝在车里,倒是苏管事他们累了一路。”我笑呵呵的看着苏全,“咱们别站着了,都坐下吧。左明,晴空快坐下,别立着了。李掌柜,快坐下啊。”
李掌柜忙说:“七当家在这里,属下怎能僭越。”
“李掌柜您不用这么拘束,”我一起身,绕到李掌柜身边,把他按在到我身边的座位上,“他们都知道,我没那么多规矩。”
“可是夏爷——”
“李掌柜,您是老江湖了,应该看的出我是个女子吧,呵呵,男装走动方便些,”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坐下的苏全、左明、晴空他们倒上茶水,“外人在您不方便叫我七当家,叫一声夏爷也凑合了,这都是自己人,您就叫我秋天吧。来,喝茶!”
李掌柜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真诚又毫无架子,当世的观念中主仆有别,况且行走江湖最忌讳被人看出隐癖,他初见我时因雌雄未辨而露出惊讶本就不该,却没想到我会对他直言不讳。只觉得这个新来的七当家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既然如此,属下从命就是了。”李掌柜一脸笑意端起茶杯。“那李某先以茶代酒敬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