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门口下了车,地锦也不管樊湘宜是不是跟得上,撒开腿就狂奔而去,跑到801病房门口才停下来,病房门半开着,只听见里面传来嘶哑呜咽的哭声。
地锦怕自己慌张的神情吓到人,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看见七弦背朝着门,站在病床前,绿绮坐在病床上,双手圈住七弦的腰,头靠在他怀里哭泣。
七弦拍着她的背说:“你别哭了,你这样子,叔叔怎么办?阿姨也会走的不安心的。”
“还好有你在,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还好有你在,唔唔唔……”绿绮在七弦怀里伤心欲绝。
七弦无语地拍着她的背,地锦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都红了,静静地站在门边一动也不动,看着那个哭得快断气的泪人儿。
“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如木鱼一样在他头顶回响,原来她心里还是倾向于七弦的,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像针扎了一样疼。然而就算是她喜欢七弦多一点,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他还是要帮她处理完她妈妈的后事,看她那满脸绝望的样子,就根本不能好好处理这后事,那么这或许是今生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片刻后他无语地朝后退了一步,想要退出病房,可是正好踩在后面赶来的樊湘宜的脚背上,惹得她尖叫了一下:“啊!”
七弦转过头来,看见地锦,又看看他身后的人,直接朝他挥了挥手,又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们噤声出去。绿绮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什么也不管不顾,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任何声音,继续嚎啕大哭。
地锦明白他的意思,知道绿绮不能再受刺激,就退到门外,樊湘宜还想探头往里面张望,地锦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拖离病房门口,阴沉着脸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先自己在上海玩几天,我暂时没有时间跟你纠缠,处理完事务就会和你一起回北京。我既然不希望你多管闲事,也就不想听到任何不舒服的传言,目前这几天请让我安静点。OK?”
他的话说把樊湘宜气得脸色都变绿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地锦看着她走远,才脸色阴郁地走回住院部,直接去了绿绮妈妈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了一些情况,才慢慢地回到病房门口。章爸爸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病房门口,也是老泪纵痕。见到地锦脸色惨白的走过来,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小宋,你别难过,是阿姨没那个命,我们都知道手术也不一定会成功的。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否则她早就走了,这样已经很好了,进手术室前,她还流下了眼泪,她虽然昏睡着,但她心里都明白的,有你在,她也放心小绿的。”
地锦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他应该早点帮绿绮把她妈妈转上海来的,刚刚主治医生就说,送来太晚了,病灶都已经扩散到整个头部,他们已经尽力而为,如果一开始就送来,希望就大一点。他听后,就一直责备自己,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到,应该知道后就帮她妈妈转上海来动手术,早点切除病灶,或许就不会扩散的这么快了。想起绿绮的悲伤,他就无法原谅自己,章爸爸的话又让他更加难过,可是再难过他也知道此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强忍着哀伤:“章叔叔,绿绮怎样了?”
“刚护士给她打了一针,睡过去了。这孩子一听她妈没了,就失控了,等她妈妈转到太平间,她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她接受不了,她妈妈手术后的那个样子。醒来后一直说妈妈这样太可怜了,早知道就不做手术了。”
“叔叔我会让人帮阿姨修复好容颜的,等绿绮再跟妈妈告别时,肯定不会再这么难过,这几天,你们还是继续住在宾馆里,也方便点,我来安排阿姨的后事。上海我熟悉点,昆明老家有什么特殊的习俗要忌讳的事项,您都跟我说了,我会让人避开忌讳的事项。”
“我们在上海没有亲戚朋友,老家也不多,就小绿外婆家还有一个舅舅,已经通知过了,正在赶过来,我老章家本来就是独苗,也没什么人了。简单点办吧,阿姨也喜欢安静。等火化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回昆明就可以了。小宋啊,你让我怎么谢你啊!叔叔都想要给你磕头了。”绿绮爸爸抹了抹止不住的眼泪,就要给地锦跪下了。
地锦赶紧扶住老人家:“叔叔你别这样,我都做得不够好,我应该早点让阿姨来上海做手术的,要不阿姨也不会去的那么快。你应该怪我的,是我没想那么仔细,这病不能拖的。”
“小宋,这怎么能怪你呢,叔叔已经很感激你。人命由天定,是她没那个福气。”章爸爸拉着他的手,表示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叔叔我想进去看看小绿。”地锦始终放不下绿绮,想进去看看她。
“嗯,我们进去吧,等她醒了,病房也该退了,这里太贵了。”章爸爸想着这巨额的住院费和手术费。
“叔叔,您别担心这些小事,我会让人处理好的,你现在就是保重身体,你还有小绿要照顾哦。”地锦握着老人家的手,轻轻地把他扶进了病房。
病房里,绿绮安静地睡在病床上,七弦也安静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见他们进来,就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了章叔叔。然后和地锦并排站在病床前看着绿绮。地锦看着沉睡中,眼泡红肿的绿绮,心如刀割。七弦见他不言不语,就说:“打了一针镇静剂,暂时还不会醒来,我们出去说吧。”
然后他又转头跟章爸爸说:“叔叔我们出去说几句话,您有事就给我电话,我们会立刻过来。”
章爸爸对他们点点头:“去吧,有事我会给你电话的,放心吧。”
地锦对章爸爸点点头跟在七弦身后出了房间,两个人到了医院边上的咖啡厅。七弦问他:“那个女的是谁啊?”
“樊湘宜,我妈给我选的结婚对象,还不错吧。”地锦淡淡地说,眼前都是绿绮埋在七弦胸前哭泣的样子,忍不住就有几丝妒忌。
“你答应了?这时候你带她来医院,合适吗?”七弦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昨天还眼里都是绿绮,今天说有了结婚对象。
“还能怎样?我不答应,那个人说主刀医生就得回北京。”地锦想起这事就憋闷:“不过,现在我很后悔答应了,如果不答应,主刀医生回北京了,估计阿姨还可以在病床上躺几天,她也不用这么伤心。”
听他这样说,七弦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全怪你的,医生不是说了,如果不是病灶扩散那么厉害,救活的可能性更大啊。手术是肯定要做的,你这样怪自己,她也会不开心的。”
“或许吧,接下来,我让人去联系殡仪馆的事,你多陪陪她。怎么没看到千树?”地锦见他坦荡也知道自己想多了,想起都没见到千树。
“方医生要赶回北京,他曾是千树的导师,所以千树送他去了机场。”
“哦,我本来想让千树回疏影小楼陪陪樊湘宜,我这样对她不理,不知道她又会跟那个人传什么话,让千树陪着,我也可以安心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地锦想起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连妈都不想称呼了,直接称呼那个人了。再想起她派过来的樊湘宜就觉得头疼,这也是一个固执的女子。
“她也住小楼了?”七弦很惊讶地看着地锦:“那绿绮再回去,你怎么办?昨晚你不是跟绿绮一起的吗?”
很清楚自己的未来已经被自己卖了,所以地锦不想让他误会绿绮,就解释道:“别那么惊讶,湘宜住小楼是那个人的安排,与我无关。还有别想歪了,昨晚我跟绿绮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跟在疏影小楼一样,各睡各的。这几天让绿绮跟叔叔还是先住宾馆里吧,等我跟樊湘宜去了北京,你再接绿绮回疏影小楼吧。我不想让她与樊湘宜见面。”
“湘宜,湘宜叫这么顺口,这样好吗?你那么在意她却要跟樊湘宜回北京,为什么啊?她妈妈刚去世,你再离开,你确定她能扛得住吗?我记得今天上午手术前,她还握着她妈妈的手说,‘妈妈我好像就要遇见那个人了,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所以请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让他来看你。’她说的不是你吗?”七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不以为她说的他,也有可能是你吗?她不是一直跟你说,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吗?”地锦故意曲解他的话。
“你这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乘人之危?我不知道你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意,但是你这样曲解她的话,就是不应该,你明明知道她说的他,是那个背后帮她的人,那个背后帮她的人是谁?不就是你吗?或许你是看出来,她有那么点在意我,那是因为她还以为背后帮她的人是我。”七弦有些不相信地锦竟然会说出那么不顾朋友道义的话来,他都有些看不懂他了,他竟然不相信他:“你会后悔的,我先走了,如果你愿意帮她处理她母亲的后事,那是最好,如果忙没空处理,那么我来处理,反正她以为我就是长腿叔叔,那么我就真正当一次也无妨。”
说完,七弦就站起来,连再见也不说就走了。地锦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包厢的门,忍不住就砸了包厢里所有的东西,眼泪狂飙地靠在包厢门上大喘气,嘴里念叨着“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绿绮,我连当你的长腿叔叔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了,对不起,对不起绿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