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牙跑进书阁时,累的气喘吁吁。
载淳皇帝披散着发坐在几案前,看样子应该是等她许久。
他抬起头,神色阴郁。
唐月牙脚步一顿。就在她买完糕点到对面的理发店时,杀马特小哥气呼呼的质问她是不是故意拉了个神经病来砸场,她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儿,拼命的往回跑。
可是她望而却步,对面的载淳皇帝整个人都笼罩在墨色暗影里,就像蛰伏在黑森林里的洪水猛兽,让人不敢靠近,让人害怕。
怎么才一会不见,他就成这样了?
载淳狭长的眉眼冷冷往上一挑,死死盯着她。
“你为何——要骗朕”
他的双眸,灼灼怒火里透着森森寒意“你在耍朕!”
“我没有——我,我只是想”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载淳皇帝周身萦绕着蓄意待发的怒气,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所以她只敢弱声道“我只是想,只要你剪了头发,就会更像一个现代人,那样你的身份就”
“够了!”载淳腾的站起,身影几乎与黑暗归融到一起,手心紧紧攥着残辫,他是个皇帝,不是一个任意受人摆布的人,何况他此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妄想操控他的人,他恨不得一一除之后快。
“你凭什么可以擅作主张,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般惺惺作态之人”
他步步沉重,步步逼近唐月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懂不懂!哼,朕本以为你品性纯良,你却敢欺朕骗朕,枉朕那么信你”
“不,不是的,我没有”唐月牙被逼的节节后退,直到退到墙根。
“朕是一国之君,焉能断发!你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你简直”
“不——不是的,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头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唐月牙见载淳气的青筋暴起,内心充满自责,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出了个馊主意,她恳切的拉住他的衣袖。
载淳不耐烦的想甩开她“你放手,不许你碰朕”
“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求求你”她虽自卑却也从未对任何人这般谦卑过“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有苦衷”
“苦衷?呵——就凭你?”载淳出口尽是嘲讽“像你这种过惯了独居生活,又爱擅做主张,不顾他人所想,肆意妄为的人,能有何苦衷!”
“再说了”他眼底的鄙夷就像把利剑,势必要把人伤的体无完肤“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得何为情”
“不是的,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放手”
唐月牙也不晓哪来的牛脾气,只固执的摇着头。
“朕要你放手,莫要让朕再说一遍”
许是在气头上,载淳抽手时并没在意力度,导致用力过猛,将唐月牙甩了出去,她的后背狠狠撞向锋利的桌角,一阵皮肉撕裂开的痛,疼得她揪着眉头缩成一团。
载淳皇帝居高临下,眼神些许飘忽。
“说了让你别碰朕,是你自找的”
唐月牙仰头看着他,恍恍惚惚,她们之间就像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在遥远的天边,而她,恐怕以后连抬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难道——
他就此讨厌自己了?
不,她不要,不要他讨厌自己!
她忍痛扶桌站起,拉开抽屉拿出剪刀,既然他不能理解自己的用意,那么自己就陪他一起断发好了!
唐月牙决绝的抓住自己一把黑长发,就像疯了似的,一刀接一刀,一撮又一撮的剪,手法乱通一气,毫无章法,放眼望去,柔长的乌发落的满地皆是。
静谧的书阁,剪刀的咔嚓声幻化成无休止的声声泣鸣。
等到在无发可剪,心底抑制不住的悲怆肆意蔓延,她侧着头,想保留住自己最后的自尊心,她不想再让他看到脸上那块难看的疤。
“这样,你可满意了?”
水汽模糊了眼,她背过身去,于此同时,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滴,好似砸在心尖上。
她拖着虚浮的脚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唐月牙”
她身子一顿。
他的语气平静中透着薄凉“你给朕记着,从今往后,勿要在做扰朕心烦的事”
唐月牙觉得全身的气力好似瞬间被抽干了,过了许久才应了声,好。
下午的时间过的极慢,自从早上那件事后,载淳就没再见过唐月牙。他独自在迂回的长廊走着,整个下午,没看到唐月牙毛毛躁躁的身影,叽叽喳喳的声音,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烦心的回到书阁,本想借书法来平静心情,不想却越写越焦躁。
为何!究竟是为何,唐月牙狼狈不堪的样子会不停在脑中闪现?
难道——是自己起了恻隐之心?
可明明是她有错在先,要知道如若在大清,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是要掉脑袋的,而如今,自己对她也只是小惩小戒罢了。
载淳叹了口气,再次将纸揉成团扔进纸篓。
刚要下笔,笔端却迟疑了。
她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不是吗。
自己又何必那样咄咄逼人呢——
地上的纸团不断增加。
纸卷上,字不成字,诗不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