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蝠兵干的就是打探监视的活,一小队人马隐没在沙漠里,像是久居沙漠的贴地蜥蜴,向着羽林军的驻地一点点靠近。
“报告三爷,大顺羽林军在大营外围操练,我们没办法探查他们内部的情况。但是在下风口有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还有我们在大军来的路上捡到了这个。”
风三爷接过鬼蝠递上来的方布小包,轻轻展开,里边包的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散碎沙石。但这些沙石一眼看来就不像是沙漠里的东西,无疑是这羽林军带进沙漠的。
风三爷把这些细碎沙石拿到跟前嗅了一下,马上知道了这是什么。
“硝石、硫磺。”
“这可都是制造火药的东西啊。”疾电虽说一介武夫,但也有所见识,明白这硝石硫磺是用来干嘛的。
现在看来继海的意图已经很明显,操练兵士只是假象,他的队伍中一定有不少炼金的方士,在替他炼制火药。而火药的用途,不言而喻,就是用来攻城的。
“羽林军带了火炮而来,这三天来,是在炼制火药准备炮弹攻城。青峡镇……可能守不住了……”风三爷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青峡镇之所以能够在西北大漠屹立多年,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地处偏远。朝廷大军鞭长莫及。之前所谓的围剿,多是苍鹰扑兔,万里长空之中飞扑之下,竭尽全力猛力一击,一击不中便又展翅腾空了。而这次不一样,从羽林军浩浩汤汤进入大漠,风三爷就觉得这次的来者绝对不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大军统帅心意如此坚决,万里迢迢地运来了火炮,带来了炼制火药的材料。大军之中近七成的是押运部队,这哪里是来打仗,简直就是来这里开荒的。“传书蛇爷,羽林军带大量火器攻城,青峡镇尤恐不保,望及早商定御敌之策。”
没多久,风三爷的这一席话便系在雀鹰腿上朝沙堡飞去了。只是这消息一去却是久久得不到回音,因为此时蛇爷也犯难了。
大漠之中刚刚历经一次大洗礼,可谓兵戈稍息,本应该休养生息的,可天丰南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立马请了圣命派兵前来围剿。不但如此,他还秘密调来了火炮,可见志在必得。现在的青峡镇兵马折损人手不足,且在火炮的威势之下更无险可守。蛇爷一个人想了很久,才给风三爷传回消息。一封洋洋洒洒的手书总结来也就草草两个字“议和”,说是议和,其实不过是投降的另一种委婉说法。
这个结果风三爷也是想到过的,毕竟此时此景,已无法与羽林军相抗衡。只要大炮一响,坚持不了多久,青峡镇就得被朝廷的军马占领。以往僵持战的打法根本来不及用就得策马逃命去了。可说到“议和”就总得有议和的砝码吧,要知道豺狼和羔羊是从来不会谈判的。蛇爷的信中已经交待了议和的砝码,不过这种不露脸的事需要风三爷代办了。
风老三这辈子活到现在帮蛇爷办过很多事,杀过人,受过刑,逃过命……但投降议和还真的是头一次。看完这封信后,风三爷一言不发,愣神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下人,要烧水沐浴。洗浴过后,风三爷换上一身素衣白袍,腰上一条青玉腰带,花白头发梳理整齐,完全不似平日里一副家奴管家的模样,多了三分仙风道骨,多了三分儒气风雅,此时也有了几分蛇爷的威严,更像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
大军帐中,继海围着狐裘慵慵懒懒斜坐在火炉旁,眯着眼睛不时地还打个哈欠。石镜海轻轻迈进大帐,轻咳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继大人,青峡镇派人来谈议和之事,您看……”
继海微微抬眼看了看拱腰垂首的石镜海,打了个打哈欠才说道:“在哪呢?”
“被守卫的士兵拦下,现在正在大营外候着。”这三四天的功夫,羽林军已经完完整整地扎好了营寨,营门有把守,全天有巡守,不得允许根本没人能混进来。
“奥,来的是谁啊?”继海缓缓扭动了几下脖子,让自己慵懒的身体活动一下。
“一个白袍老者,有几分威严,他说自己是青峡镇如今的话事人,可以全权代表聂王府。”
“聂王爷已经被蛇爷杀了吧,来人应该是蛇爷的手下……要想议和就该有低头认错的态度,蛇爷走到这一步还不肯放下架子。”继海冷笑了一声。“就说我在睡觉,叫他回去吧。”
“是。”
领了命令,石镜海就要往外走。又叫继海喊住了。
“不急,先让他在外边等,过一个时辰再去说。”
“是。”
风三爷在营门外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一身崭新的白袍生生吹成了麻袋才等到了出来答话的石镜海。
“老先生,让您久等了。我们继大人他在午睡,恐怕是不能见您了,这沙漠风大沙疾,您还是请回吧。”
这话说的倒还算委婉,只是事情做的不坦诚。既然是午睡不能接见,为何还让风三爷在营门外苦等一个时辰。风三爷知道这是下马威,不是给自己的下马威,而是给蛇爷的。没多说什么,风三爷只身回了青峡镇。一回聂王府来不及换衣清洗,急匆匆又修书一封飞传于沙堡之内。
信中把这次不成功的会面详尽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想法。蛇爷何等人物,当然看得懂继海的意思。他不仅是要赢,更要蛇爷认输。
蛇爷在大漠驰骋了这么多年,当然懂得什么是能屈能伸。以往可以拒强兵于城墙之外,当然可以威严凛凛,而如今在敌人的炮火之下,蛇爷也就得放下自己的威严了。
第二天的清晨,在羽林军大营门外就看见两位来客。一位是昨天来过的白袍老者,另一位天生带着一股子傲气,让人不愿轻易接近。一个胜利惯了的枭雄,即便是放下了威严也叫敌人不敢轻视。
守卫见到有人来,一人急忙禀报了石镜海。没多时,石镜海来到营门口,一看来人的气势就知道这是来正主了,这次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只是道了声“稍等”便匆匆赶去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