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夜淡凉如水,月色朦胧笼罩一圈光晕,浅浅的云雾像扬帆的船在月色中徜徉。本来美好像是一场梦境,却被一群肃杀之客打破了。
神机府指挥使继海,令了圣谕带人踏着夜色而来,这些人都是经过严密培训的,服饰统一,装备统一,连动作也是一致统一。锦缎青蟒服,云底飞鹞靴,手中的兵器虽然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基本的配置是一致的,腰间备用短刀,背后连发短弩。此时正将文府团团围住。
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这跳动的光影将整个府邸包围在一片肃杀之中。而这种煞气之中,唯有一人气定神闲,随手剥着手里的栗子,完全一副上街遛弯的神态。
“冲进去抓人,有抵抗当即射杀。”
发号施令的人正是神机府指挥使继海,神机府中的真正的二号人物,也是得了天丰南的授意来斩断他的后顾之忧的。
指挥使一声令下,文府的大门就被破开了,神机府的侍卫鱼贯而入,像是撑了一张网似得在文府里展开了。
继海闲庭信步地在院子里观赏起来,翻翻东边的瓦石搅搅西边的水缸,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他是个慵懒的人,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找机会享受。
“这府邸不大,收拾的倒还算漂亮……都注意着点,别把宅子给我弄脏了,再卖不上价钱。”
杀人抄家对于继海来说就和下棋喝茶一样,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消遣。人命对于他而言可能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大人,搜过了,府里没有人是空的。”
“石镜海,你在神机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办事不用我教了吧?”
继海不喜欢忧虑,不喜欢劳碌,不喜欢操心,更不喜欢动手,他这个人没有爱好没有追求,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有事情做。这可能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神机府二号人物的原因,一个如此慵懒的人,当然不会费尽心力去争夺大都督的位置。
不过神机府的这位百户大人石镜海就和他截然不同,一心追逐名利而且乐此不疲,只不过时运不济,没有遇到什么好机会,一直没能得到提拔,在这个百户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四年。
“大人放心,我这就带人去追,城门已经关了,他们逃不出京城的。”
“那就赶紧去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天亮之前不要打扰我,你能处理的是吧?”
“大人放心,我可以应付的。您就放心地回去休息吧。”
继海起身就要走,临走又回身嘱咐了一句:“文家上下八十七口,明天一早死的活的你都要给我凑齐了。这是大都督的意思。”
“明白。大人慢走。”
文定远一队人出了府就一直往西走,这个时候除了京城里的酒店饭庄,赌档妓馆,寻常人家都已经关门睡觉了。他们尽量躲开有酒肆妓院的街道,一路上都是循着黑暗前行,避开巡街的士兵。
本以为这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风浪了,却没想到没多久就被石镜海带人追过来了。
“文府逆党,束手就擒吧。”
耳听着人声渐近,这个时候如果停下来战斗,必定是一片混战,拖住脚步,不是个明智之选。
“前边的街上就是吉运楼,京城的大酒家,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往那边去躲躲。”既然已经被追查的猎狗嗅到了气味,现在也就没必要躲在暗处了,冲到人群里洗一洗,或许还更容易拜托。文定远带着人便往人声鼎沸处扎了进去。
二十多人汇入人群立刻便难寻踪迹了,只可惜这里不能久留,他们的目标是出城西的大门,在这城里多留一刻便是多一分危机。
“翎儿,你护着文小将军先走,我留下来挡他一挡。”
“赵叔叔……”
“都是沙场征战之人,小将军应该当机立断,带着人快走。”
赵将军话语威严不容置疑,着实是将帅之能。情形急迫也容不得文定远犹豫,只好深鞠一躬带着人朝西奔去了。
自此之后,文定远就成了朝廷悬赏捉拿的重犯,被逼无奈躲到了大漠怀抱中的青峡镇,如今还要隐没性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文定远提着笔不知该在这青木牌写下什么,思绪混乱不禁意间就回忆起了过去,再回过神来依旧是青牌墨笔,未落半字。
文定远轻叹一声,自觉大仇难报,不知要在这荒漠之中隐匿多久才能重见天日,扳倒那个一手遮天的天丰南。“狂沙洗剪云杉树,清风常伴墨梅香。”再一次想到父亲的这句诗,此刻却有了不同的味道。这难道不是在说他今后只能藏身在这大漠之中,历经风沙洗礼,夜夜青灯古书了吗?这就是母亲所希望的安稳吗?忘却仇恨在此地了却平生?
想到此处,他提笔在青木牌上写了“云墨”二字。两字都是从父亲的《塞外曲》中取的,此刻用作自己的新名字,算是一种自我嘲讽吧。
写下这两个字后,朝野再无年少有为的将军文定远,江湖却多了一个玲珑心思的云墨。这也是他人生的一个新起点,自此开始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江湖客。
放下笔,等墨迹晾干,云墨起身走到院中,把两块木牌分别挂在了两间房间的门外,自己也转身走进了挂着“云墨”牌子的房间,自此这里就是他自己的新住处了。
也是多时没有好好休息了,云墨躺倒在床上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都来不及他做梦就已经睡去,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来唯一没有噩梦的一觉了。
一直等到夜色降临,敲门来送餐的家丁才把云墨喊醒,说是该用餐了。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了看已经昏暗不可辨物的天色,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刚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想吃点东西,就见肖羽(赵翎)端着食盒走进来了。
“肖公子来了。”
“找云公子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