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见她怔怔发呆,笑笑道“小姐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没什么,这便好了么?”孟笙歌收回思绪道。
如今繁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新科状元柳之言乃是御笔亲封的榜首,又得圣上垂爱,封为吏部侍郎,赐婚安宁郡主,一朝金榜题名便是飞黄腾达,既是新科又是皇族贵婿,富贵显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高官尊爵,这样的锦绣前程,又岂是她一个区区太尉之女可以给的?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如花美眷,到底还是敌不过这似水流年。
孟笙歌不禁哂笑,心中苦涩,这段往事怕是就此尘封了罢。
“好了小姐,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红袖垂首道。话毕拿过一件深兰色织锦缎面长裙,就要替她穿上。
“不必了,就穿前日织锦坊送来的那件素白罗裙便是”孟笙歌淡淡道。
“小姐!”红袖似嗔怪道,“小姐如今怎的还是为了那人无精打采的么?小姐时时把他记挂在心上,可他却辜负了小姐一片真心,白叫小姐为他牵肠挂肚。”
“够了!”孟笙歌嗔道。
孟笙歌实在不忍再听再想,语气不觉竟也带上了恼怒之意“红袖,你跟着我多久了,如今竟也是这般没分寸了么?”
红袖自知失言,低低的垂了头道“小姐,是红袖多嘴了”。
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子,孟笙歌也不忍打骂,本就是一番言语好意向她,再看红袖低眉垂首一副似要落泪的样子,心下气早就消了个光。
“我不是有意怪你,只是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心中也要明白才好,要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倒教我如何自处”孟笙歌说着牵过她的手,轻轻抚着。
“那···那今日穿的。”
“就拿那件素白罗裙罢”
红袖知晓她心性便不再多言,替她仔细穿戴了一番,又捡了只羊脂白玉双鱼佩串在腰上,末了便随着孟笙歌去了前厅。
孟氏夫妇正端坐在厅中,似是已等了许久,孟笙歌见状忙上前执了一礼。
“不知爹爹娘亲叫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孟煜看着自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千金女儿,眼中盛满无限慈爱。
却是孟氏先开了口“今日赏花会你是头一回去,我与你爹不太放心,故而有几件事要事先嘱咐于你”。
“不错”孟煜拿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你如今已是过了及笄的丫头了,我与你娘在此事上是断不愿意逼迫于你的,只是你年纪渐长,不能如同从前那般顽劣,有些事也需及早考虑才是”。
说罢放下茶盏,又看向孟笙歌“我与你母亲是希望你能为自己做些打算”。
不等孟煜说完,孟氏又道“今日赏花会,繁城的名门望族、世家公子必定是少不了的,你可要仔细些好好过眼才是”。
“女儿明白”孟笙歌低头道。
孟笙歌自然知晓这是爹娘想为她寻一门亲事了。
父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无兄长,只她和幼妹,这她是知道的。
上月刘侍郎家的二小姐可不就出嫁了么,两人也算是时常来往玩闹一处的,论年岁不过虚长她一岁而已,再想到自己,顿觉父母此心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想到从前种种,心中却还是有一丝不甘。
纵使你已与她举案齐眉,可她孟笙歌,到底意难平。
孟氏见她不做多言语,以为女儿家面上娇羞,便又细细嘱咐了几句,随即笑笑道“你向来仔细,为娘是不担心的,今日携了红袖和青竹二人同去便是”。
孟笙歌微微福了福,红袖便上前扶着出了门。
刚出府门便见青竹驾了马车候在门口。
青竹是府上的小厮,来府上不过三四年,但为人机灵,很得孟氏欢心。
之前柳之言在时就是由他服侍的,孟笙歌自然不面生。柳之言在时不消说,就是柳之言走了孟笙歌的别院他也是时时来往,一来二去也就同别院中丫鬟奴仆熟络了许多,红袖见了青竹也是欢喜的紧。
“小姐可来了,倒教我一阵好等!”青竹说着便要伸手搀她。
红袖却是不依,冲他嚷道“叫你等小姐可是心中不爽快了?看我回头禀了老爷夫人,定要重重的罚你才好”。
“这。青竹嘴笨,小姐愿让我陪着一同前去已是感恩戴德了,我又如何敢不爽快小姐,小姐莫要不爽快我才是”说着忙向孟笙歌陪了个笑脸。
孟笙歌一笑置之,不理会他二人,转身上了马车。
红袖见状也不再与他玩笑,跟着孟笙歌上了马车。
今年的初春回暖比往年早些,前些日子还久不见晴,近几日却是日日晴空朗日,路旁垂杨被三月初起的暖风吹得丝丝摇晃,好似扶风起舞,偶有柳絮飘过,孟笙歌掀了帘子伸手去触,那柳絮却只一晃又没入风中。
“小姐”红袖看着她突然唤了一声。
孟笙歌仍是挑起车帘看路旁风景,漫不经心道“嗯?”。
“奴婢觉得老爷和夫人实在是不必为小姐担心,奴婢知道,小姐如今尚未婚嫁,只是小姐不想而已,若是小姐哪日自己想开了,凭小姐这样的容貌家世,更不消说人品才学,何愁找不到好郎君”红袖说罢颇为真挚的看向她。
“你倒是懂我”她不言语,淡淡垂眸掩去心头一悸。
孟笙歌从前只觉红袖乖巧伶俐,行为举止天真烂漫,不料这丫头对于自己的事看得竟比她还要清楚。
大概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奴婢只盼小姐早日想开些,莫要为了以前的事伤神,小姐好奴婢才好”红袖说罢轻轻覆上了她的手。
也不知是胸中苦闷压抑太久无从言说,还是红袖这一番话一语中的,孟笙歌顿觉鼻头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红袖一慌,忙拿出帕子在她眼角轻拭“好小姐,怪我多嘴,这样好的日子何苦非让小姐想起从前那些不快之事,小姐莫要伤心才好,若是像这般难过落泪,可真真是要折杀奴婢了”。
孟笙歌敛了敛神,又抚上双颊,还好,还未弄花妆发。
她顿时心上一计,想吓唬吓唬这丫头。
“若我今日在赏花会上出了丑,回去你可少不了爹爹娘亲一番责骂”她看向红袖语气却是娇嗔。
“小姐今日如何能出丑?小姐哪怕是如此素净装扮,不施脂粉,也胜过寻常女子十倍不止呢,那些个世家公子见了小姐,必定是一见倾心,过目不忘”说罢还不忘轻挑了她下巴。
“好你个丫头,如今也敢学着外头那些浪荡公子来调戏你家小姐了么?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孟笙歌说着便伸手向她挠去。
“好小姐!奴婢不敢了!饶了奴婢吧···”红袖被她挠得咯咯直笑。
两人一路嬉戏玩闹,好容易停了下来,马车却是一路平稳,青竹一个扬鞭,再抬眼时已然到了洛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