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姐？”
“你们看这是什么？”苏瑾说着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条茶树枝。
紫菱和阿辰顺着苏瑾的手指看去，只见地上隐隐约约有一些脚印。
“这看着，像是人的脚印啊。不过，有些模糊，像是，有人刻意遮掩过。”阿辰不由得凝眉，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紫菱也看出了些端倪，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嗯。”阿辰点了点头。
停了半晌，苏瑾才又开口说话：“你们看，这条茶树枝，明显是人折断的。出事的时候，阿林恰好不在茶园，所以发生什么，他并不清楚。那些动物的脚印，或许，也是伪造出来的。”
“可是，咱们一向不与人结怨，谁会这么做？”
“树大招风，紫菱。”阿辰说完，面带忧虑地看着苏瑾，“小姐，阿林他到底去哪了？”
“不知道。他只说半月之内会有一个交代。”苏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犹豫着说道：“或许，阿林知道幕后之人。”
半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再有两天，便是阿林要回来的日子了。茶农尽了最大努力，然而终究是杯水车薪，救活的植株不足三分之一。
苏瑾召集了附近的茶农，挨个向他们询问，出事那天晚上看到的可疑情况。可是，茶园坐落于人烟稀少的山谷之中，又是夜里，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哪怕一点点的线索。
“瑾儿，事情还是没有进展么？李捕头那里怎么样？”顾莫念瞧着苏瑾日渐憔悴，止不住地心疼。她虽然对茶园种植了解不多，但是也明白这片茶园对苏家意味着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瑾儿，你是一家之主，一定要撑住啊。”
苏瑾勉强抬起头，神色十分疲惫，眼圈也红红的，“姑姑，我知道。我必须要保住这座茶园，必须要。可是，可是现在一筹莫展，我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瑾儿，你生性善良，从未与人结仇结怨。那么，下手的人应当是生意之人。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跟那位茶商起过冲突？”
苏瑾摇了摇头，“姑姑，我都想过了。没有啊。”
“那苏家的生意，有没有妨碍到谁？”
苏瑾又摇了摇头，“如果说妨碍，那么所有的茶商都是互相妨碍的；如果说不妨碍，那么大家各做各的，彼此也没什么影响。”
顾莫念叹了口气，“那看来就真的是树大招风了。每个人都有可能。”她说完抱了抱苏瑾，算是安慰，“等阿林回来吧。茶园的事他一直在负责，应该知道的多一些。”
“也只能这样了。”苏瑾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阿林能够不负众望。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嚣。苏瑾正要打发人出去看看情况，便看见紫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
“小，小姐，不好了。”紫菱结结巴巴的，话也说得不利索。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点啊。”
“外面，外面好多人。他们说要见你。”
苏瑾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强装镇定，神色自若地走出去。门外站着的，都是镇子上各家茶肆的老板。他们气势汹汹地看着苏瑾，要她给出一个交代。
“你们吵什么吵？这不还没到供茶叶的时候嘛。”顾莫念没好气地嚷道。
“是没到时候。可是大家都知道苏家最大的那片茶园彻底被毁了，你们拿什么给我们供茶？”
“就是啊。我们都是小本生意，没有茶叶，我们拿什么吃饭？”
门口的人越嚷越大声，苏瑾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句话都没说。可是，那些人怎么会放过她呢。他们红口白舌地叫嚣着，要苏瑾把茶叶钱立即退还给他们。
“各位，听我说。”苏瑾终于开了口，可是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苏瑾无奈只好又噤了声。
“大家都别吵了，你们都是苏家的老主顾，难道不能听苏小姐说几句话么？”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后面。云清神色坚毅，大步走到苏瑾身旁。苏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面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放心。我保证，不会连累大家。但是现在茶园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家父在世的时候，从未亏欠过任何人，我作为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做一个无信之人。请你们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瑾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众人互相看了看，又念及苏毅生前的威望，便相继离开了。
“刚才多亏了你了，云清。”苏瑾话音未落，便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其他的事便全然不知了。
意识回转之时，已经是夜里了。苏瑾揉着依旧微微有些泛痛的鬓角，习惯性地叫紫菱。她扶着床，低头穿上鞋子，走到桌边坐下。烛火摇曳之间，门口似乎有一个人，背影萧条寥落。
“你醒了？”
“嗯，”苏瑾看见他一步步地走到亮光里，才知道是云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云清在苏瑾旁边坐定，笑望着她，故作讶异道：“你忘记今天的事了？”
“我是不是晕倒了？”苏瑾恍然大悟，满脸愧疚地看着云清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在这等这么久。”
云清并未回应，只是笑着问她：“要不要喝水？”也不等她答话，便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刚睡醒，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苏瑾木木地接过去，将杯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又开口问道：“紫菱和姑姑她们呢？”
“她们去帮你煎药了。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煎药？我没什么大问题的，休息休息就好啦……”苏瑾话还没说完，便被云清打断了，“我是大夫。”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苏瑾也不敢再反驳。
“今天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苏瑾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阿林回来。”她低着头，语气中不无失落。
“茶树可以再种啊，左右不过这一季嘛。”
苏瑾摇了摇头，“云清，你不知道的。茶树种下之后，必要三四年才能采收茶叶。”
“那，有没有想过从其他地方购得茶叶呢？”云清提议道。
“那些人都是老主顾，他们对茶叶要求很高，一般的茶叶他们是看不上的。茶园那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是难得的植茶宝地。”苏苏瑾顿了顿道：“不过我之前去过一个村子，那里的茶叶也算是上乘，可是那个村子距离这里很远，交通又不方便。阿林说给他半个月时间，可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跟村民协商好，也不知道他赶不赶得回来。”
“那，如果无法及时提供茶叶，苏家需要赔偿多少？”
“加倍偿付。”苏瑾声音有些沙哑，仍是极力掩饰着。“前些日子家里刚买了新的茶园，按照以前的经验，等到下次茶叶再采收的时候，是不会有问题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云清温柔地笑着，“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
最后一天，一大早那些人便又来闹。苏瑾本就病着，被他们一折腾，更是心力交瘁，她勉强支撑着去见他们。云清看她实在憔悴，便又替她出头，对那些人承诺道：“今天还没有过完呢，大家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那些人怎么肯听他的，“云大夫，我们敬重你的人品，但是这件事与你无关，麻烦你不要掺和进来。”
“苏小姐是我的朋友，她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我跟大家保证，今天吃晚饭之前，如果苏小姐无法给大家一个交代，那大家会得到自己应得的赔偿。”
众人想了想，便道：“既然云大夫这么说了，那就姑且再等一等吧。咱们晚上再来。”
看着一干人等都散了去，云清赶忙抚着苏瑾回屋。
“你放心，银子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回家去取。”
“这怎么行？”苏瑾眼睛红红地看着云清，眼神里有不容动摇的决心，“这是我的家事，不能拖累你。”
云清温柔地笑道：“咱们难道不是朋友么？放心吧，我还是有些家产的。”
“云清，不值得。你要明白，这件事即便能够平稳度过，我也要有至少三年的时间，拿不出钱来还你。”
“我又不会催你还钱。”云清嬉笑着说道。
苏瑾依旧不松口，“你的这笔钱，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我不能要。”
“可是你拿什么来赔偿他们呢？”云清微微蹙眉。
“现在看来也只能把茶肆卖掉了。”苏瑾说着这话，心如刀绞。
“那怎么可以？‘幽篁’里面有你那么多的心血。”
苏瑾无力地蹲了下去，止不住一阵咳嗽，云清帮着她拍背，眉头已是皱成一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那我来买下茶肆。”云清面上冷了下来，一股怒气慢慢地升了上来。
苏瑾摇了摇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能连累你。”
“你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么？”云清忽然有些愠怒，他冷冷地看着苏瑾，“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来承担呢？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
“因为我拿你当朋友，所以不能陷你于不义之地。因为我敬佩你的为人，所以不能毁掉你的信誉。”苏瑾目光飘忽不定，她不敢直视云清，“而且，你施予援手，是出于道义。我不接受，是我自己的事。所以，你也不用有所愧疚。”
云清忽然一步步逼近苏瑾，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所以这样，我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败名裂了么？”他忽然扳着苏瑾瘦削的肩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知道要撑起这个家，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想为你撑起一片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