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遇上苏瑾，其实实属偶然。他前几天在药铺定了些药材，跟店主约好了时间，今天要再去一趟，把药材取出来。
云清离开后，苏瑾和紫菱把一条街上的店铺摊子几乎逛了个遍。其实买的东西并不算多，但是要为每个人“量身定做”一件礼物，着实有些复杂。不过，好在要送礼物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人都是极为熟悉的。所以，她们最终是赶在午饭前回到了洛府。
苏瑾漫不经心地吃着饭，想着一会儿回去要把东西收拾好。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洛夕瞧见她这一抹笑，心里却越发愁闷。
“瑾儿，什么事怎么开心啊？”
施沁突然发问，吓得苏瑾一个激灵，筷子便掉到了地上。苏瑾还没弯下腰去，早有丫鬟递了一双新的给她。她不好意思地冲着那丫头说了声“谢谢”，才又重新坐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苏瑾停了半晌，才又开口答话，“沁姨，我想回去了。”
“这么急？我还想着多留你几日呢。”
苏瑾放下手里的筷子，恰如其分地笑道：“瑾儿也想多陪沁姨些日子，只是家里的事，你也晓得，总要我回去处理的。”
“我派人送你一程吧，你就带了两个下人，路上不安全。”
“不用了，洛夕哥哥。我跟朋友一起回去。”
施沁睨了洛夕一眼，又笑意盈盈地看着苏瑾，“是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朋友吧？”
“是，他正巧也要回去。我想着，不如就结伴走好了。”
“嗯，路上也可以照顾你。”
苏瑾莞尔一笑，正要答话，刚从外面进门的凝露接道：“怕是要妹妹照顾他吧。不过，若是遇上什么危险，倒是可以护着妹妹。”
“互相照顾嘛。”施沁瞥了凝露一眼，见她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埋头用勺子搅弄着一碗汤，却似乎没有喝下去的打算。
“凝露，你怎么了？”
凝露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
“是太累了吧？这么大一座宅子，上上下下都要嫂嫂打点着。”苏瑾扭头对着凝露，“嫂嫂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有劳妹妹……”凝露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胃里一阵犯呕，她不由分说地冲了出去。
施沁不明所以地看着翠儿追了过去，有些茫然失措。她赶忙起身，要去看看凝露。
“夫人怕是有了吧。”一旁的下人脱口而出。
“琉璃，你去看看。”施沁关切道，脸上却并无欢喜的神色，再看洛夕，亦是同样的不寻常。
苏瑾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们俩，有些想不通。不过，她终究是识礼数的人，旁人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去看看嫂嫂吧，”苏瑾又看了一眼门外，凝露仍然没有回来，“不知道要不要请大夫。”
“翠儿会照顾她的，瑾儿你就在这里吧。”洛夕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却很明显有所克制。
施沁立即帮腔道：“是啊，瑾儿。凝露她一向有分寸的，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放心吧。”
“哦。”
洛夕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借口自己吃饱了，要先行一步。可是，他还没走出门口，便看到翠儿神色慌张地闯进来。
“急什么？”
“夫人，夫人她……”
“她怎么了？”洛夕急急地问道。
“她晕过去了。”
……
凝露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慢慢地坐了起来，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只得重新躺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下了床，摸索着点亮了烛火。
翠儿端着参汤进来，看她赤脚站在地上，赶忙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扶她回床上休息。凝露看着翠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夫人，你怎么能光着脚就下床了呢？地上寒气重，万一伤着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啊？”
凝露笑着推开她的手，往后看了看，才稳稳地坐下，“我又不是小孩子，犯得着这么着急么？”
“当然了，夫人你现在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身子，”翠儿话还没说到关键地方，忽然想起老夫人的嘱咐，“老夫人说你醒了让我立马去告诉她，我这就去了啊。桌子上有参汤，你趁热喝。”
凝露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就看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凝露穿上鞋，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掀开盖子，参汤的热气氤氲成一团白雾。她给自己倒了一碗，尝了尝味道。
她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晕倒了。其他的事，倒是不记得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娘也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疲累，怎么就把家里藏的老山参给拿出来了，也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施沁和苏瑾便到了门前。凝露迎出去，余光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下人，心里有些失落。
“凝露啊，你赶紧回去躺着。”施沁说着就拥着凝露往屋里走，语气里，有责怪，更多的是，疼惜。
“是啊，嫂嫂。你现在的身子，可要好生养着。”
凝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出来究竟怎么了。
“琉璃，把我房里的补品，都拿来给夫人。”
凝露赶忙阻止，“娘，这怎么使得。那些都是给你调养身子的，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就好啦。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怎么会不担心呢，嫂嫂现在可是两个人了。”
凝露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似乎不确定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嫂嫂，你有了。”
“造化弄人么？”凝露嘀咕了一句，笑着答道：“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真不是个称职的娘亲。”
苏瑾莞尔一笑，“那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好好弥补才是啊。”
“嗯，瑾儿说得对。”
苏瑾坐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她看得出，施沁似乎有些事要问凝露，但是当着自己的面，无法开口。
月凉如水，苏瑾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着。月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薄纱。她抬起头看向杳远的夜空，几颗星子远远地仰望着一枝独秀的皎月。
“后日就回去了，姑姑和忠叔他们一定很想我们三个。”苏瑾笑着望夜空，眼角却不自觉地滑下泪珠。
“洛夕哥哥和嫂嫂有了小孩子，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啊。”她这样对自己说，心里的悲伤却愈发蔓延开来。
苏瑾走后，凝露自然将实情如实相告。施沁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你有了这孩子，洛夕对你自然会不同许多。”
凝露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知道。只是，洛夕的脾气，我不敢跟他说这件事。”
施沁似乎有些恼火，她大声说道：“这事自然是我去说。你放心，他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娘，他心里的人不是我。”
“凝露，你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你也看得出来，瑾儿对他无意，他再怎么难受，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如今有了身孕，他总会顾着孩子的。”
施沁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凝露一定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只要安心养胎就好了。
“老夫人，老爷在书房里。”
“走。”
……
“娘，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凝露那边，你总得拿出个态度来。”
洛夕心中刚刚按捺下去的怒火此刻却又烧了起来，他语气疏冷道：“娘应该知道我没碰过她，她怎么会就有了身孕，今日请的大夫肯定是庸医。”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施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回来的前一日，你是不是喝得酩酊大醉？”
洛夕这下便有些慌了，他那日的确不省人事，关于那晚的记忆也近乎空白。
“你好好想想。”施沁说完也不再理他，肚子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停了半晌又道：“最让人心寒的是，你居然把她当成了瑾儿……”
后面的话，洛夕便再没听进去，他只是觉得，心里某根一直拉扯着的弦忽然断了，再也拼接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