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桓成亲当日,洛夕不能亲自参加婚礼,虽然派人送来了贺礼,心里却始终觉得过意不去。他原本打算等到归宁过后,便去看一看他们夫妇,却不曾料到苏桓走得那么急。
归宁回来之后,苏桓便和林薏宁收拾起了行李。他们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是无奈身为官家人,苏桓能够在家里待上这一月有余,已经是丞相大人的恩典了,怎么敢再有什么奢望呢?
马车渐渐走远,苏瑾只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一般的疼。她目送着他们远去,想着来日方长,却不知道人生每一次的再见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而每一次的相见也可能仅此一面。
苏桓夫妇离开后,苏瑾一个人过着寡淡而忙碌的生活。苏毅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也越发地不好了,很多事管家苏忠又拿不了主意,她理所应当要承担起这一切。只是,早些年苏毅一心想着要苏桓来接手,因而生意上的事对苏瑾并不过多提起。如今,苏瑾便也只能在苏毅的指点和苏忠的辅助下,慢慢地学着去处理这些事。
苏桓走的时候,距离过年便只有不足二十天的时间了。因而,苏瑾虽然每日要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却也不得不抽出时间来置办年货。幸而家里的下人办事都十分得力,倒也省了她不少心。
年关将近,凝露一次次催促洛夕将施沁接过来,却始终被拒绝。她不懂洛夕已经在苏州待了半年有余,为何还不将自己的母亲接来。这马上要过年了,一家人也不能团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埋怨洛夕。算算日子,这时候去接施沁也是来不及了,她也只能着手开始准备年货。
腊月二十六,苏毅派人送信给洛夕,邀他和凝露一起来家里过年。洛夕收到信,自然高兴,而凝露却推脱不去。洛夕说服不了她,留她一人在家又不太好,便也只能作罢。
这一年的年夜,着实有些冷清。苏毅看着苏瑾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她和苏桓兄妹二人终日拌嘴的情景,觉得一阵心酸。他偷偷地叫过苏忠,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请到洛夕和凝露。
苏家第二次派人来请,凝露心里也觉着不好连着两次拒绝,只好答应除夕夜去苏家过。
除夕那天,洛夕到了晚上才到了苏家。他先进了门,凝露拿着礼物跟在后面。原本冷清的苏家一下子热闹起来,苏毅满意地笑着,这个年总算不至于太过于乏味。
苏瑾在厨房里帮忙准备年夜饭,她厨艺不算突出,也只是能够帮忙做些洗菜、切菜之类的简单活计。厨娘几次劝她出去歇着,她都拒绝了,心里想着过了年也要学上几样拿手菜。
凝露听说苏瑾在厨房里忙,便也赶过来。她之前在家里做饭是习惯了的,准备年夜饭也不在话下。苏瑾看着她忙忙碌碌,心里好生羡慕,对她的好感便又加深了一层。
饭菜一样一样地端上桌,几个人便也落座了。苏忠、紫菱、阿辰原本是打算出去,到厨房里吃点,却被苏瑾拦住,执意要他们同桌。
这样的一顿饭,一桌人也是其乐融融。洛夕眼睛不住地看着苏瑾,她温暖明媚的笑,她体贴入心的小动作,她与紫菱说笑打闹的俏皮可爱……她的一切都映在他的眼里,而他却不曾看到凝露对他的种种关心和照顾。没有人注意到凝露的落寞,她面上依旧是如这节日一般的明艳,心里却下着无人问津的冬雪。
“砰……砰……”
这样的节日,自然是少不了烟火这种东西的点缀,就连苏毅也忍不住跟着一群年轻人出门凑热闹。
人群太过拥挤,一会儿的功夫,苏瑾便与紫菱走散了,她正着急想要去找紫菱,却发现洛夕正巧在她身后走着。
“洛夕哥哥,你有没有看到紫菱?我找不到她了。”
洛夕只是笑笑,“别担心,她会自己回家的。”
苏瑾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放了心。洛夕带着她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出乎意料地寻了一座小桥,这地方几乎没有人,视线极为开阔,正是看烟花的好位置。
烟火漫天,映照着岁末最后一日的夜空。洛夕和苏瑾走在回家的路上,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对了,洛夕哥哥,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
“哦?什么事?”
苏瑾忽然停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洛夕,“塞北的雪是怎样的?”
“塞北的雪啊……”他仔细地想了想,这个时候塞北应该已经下过几场雪了吧,那里应当是一片银装素裹,而此刻的他却在这江南的小镇上,“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漫天飞雪的景象,是一定要亲自去看才能感受到的。”
“砰……”
又是一声巨响,夜色被这绚烂的烟花点燃,整座镇子都是一片火树银花的景象。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少男少女的脸上映着彩色的光晕,眸中的情意更是显得分外浓烈。
外面的风雪彻夜不曾停歇,然而家家户户围着炉火取暖,大家挤在一起,吃着糕点,说着话,似乎也没有那样寒凉了,就连睡梦也较往日香甜些。只是那些身在异乡的人,面对着陌生的城市,即便是小夫妻彼此依偎,怕是也难免有些落寞。
……
年夜过后不久,便到了苏府最忙的时候了。清明之后,是采摘春茶的好时节,采茶早三天与晚三天有着天壤之别,因而茶农们都争分夺秒,不敢有丝毫懈怠。苏瑾每天起早贪黑,到茶田里与茶农们一起劳作,晚上回到家里,常常是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紫菱对她很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每日为她备好热水,即便是她睡着了,也要帮她泡泡脚。
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便熬过去了,而今年春茶的采收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时候,苏瑾对铺子里的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苏毅便慢慢地放手让她管着店里的事。
苏桓从京师来了消息,说自己和林薏宁在那边一切安好,让家里不要牵挂。他托人捎回了许多京师的物什,聊表心意。
“爹爹,桓哥问你好呢。他寄回来了不少好东西,你瞅瞅?”
苏毅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我不看了,东西你收着吧。桓儿和薏宁两个人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老爷,您这身子,也不能老是熬着啊,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呀。”苏忠在一旁着急,苏毅却像没事人似的,只说“不碍事”。其实,他心里估摸着,自己应当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样吧,忠叔,我听说镇上的‘善因堂’,里面的云大夫医术精湛,你带着爹爹去那里请他诊治诊治吧。”
苏毅睁开眼,看了看女儿,说道:“也好,咱们明日便去吧。瑾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人老了嘛,生病是正常的。”
苏瑾沉默不语,心里盼着那“善因堂”的云大夫真的能够治好父亲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