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禀烟。苍家三代中排行老九,唤作——苍小九。
与苍十三一样,新一代苍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喜欢混荡江湖的怪人。
而尴尬之处也正在此点上。和苍十三一样是苍家三代中走出来的子弟,但与之江湖的名声上却相差了几许,遂逢人江湖者大都习惯性地这么称呼——苍禀烟,苍家排行小九,对,对,不错,就是苍十三的姐姐,同胞姐弟呢……
……
单单如此也就罢了,但苍十三身为弟弟却也同样像其他人一样地称呼其——苍小九!
正如前两天……
“小九,嗨!小九,等下我啦……有个事儿,想和你说道说道。”
转过身来,正是苍十三那满脸的阳光和亲昵劲儿。厌恶的气息随着鼻翼一开一合,尽数消散殆尽。
“十三啊?什么事?”
“嘿!好事儿啊!”
……
“邢善?你说那魔头!”
“嗨!小点声儿!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儿啊,怎么改不掉呢?别让外人听见了……我这可就对你说了啊,别说我有好事儿不照拂你!那小乘凝心诀,可是连佛门都窥伺不已的玩意儿,呵呵……”
…………
…………
照拂?
哼!
苍小九躺在摇椅上满脸的恶心。
自前脚踏进这江湖里,后脚被苍十三踩着一同进来之后……苍十三的确帮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忙……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混荡,终是不大方便,为此苍十三擦屁股的事情没少干。
但越是如此,苍小九越是止不住的厌烦!
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要对我好?
为什么要我需要你来照顾?
族里大会中老家主对苍十三赞许有加;江湖中苍十三的“苍龙剑法”名声响亮;同辈里苍十三的为人深得欢喜……这一切的一切,苍小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你再怎么优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纵使血液流淌着那不可改变的传承。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代表什么?代表你可以对我好吗?
就如猫儿在窗台伸着懒样,狗儿在窗下啃着香喷喷的肉骨头,与之何干?苍小九乐得伸懒腰睡得舒坦。
但让苍小九不舒服的是……
“嗨!小九,老家主新授了我一套心法哎,你要不要学啊?嘿!就知道你想学,给!我已经抄写下来了,送你!”
“嘿!小九,四哥在帝都寄过来的琉璃酥饼,要不要尝尝?哈哈……给,香着呢!”
“小九!前几天街上看见个簪子,配你这个花裙正合适,漂亮!我给你带上!”
“小九,我……”
……
我想学?
我想吃?
我想要?
“小乘凝心诀啊?你没兴趣?怎么可能啊!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等我好消息,回头给你抄一份!”
一片枯叶随山风在脚根处攀上脚尖,光亮一闪,枯叶四分五裂……
收剑回鞘,一气呵成,也再复没有了晒太阳的好心情……起身便向着身后客栈而去。忽地,远处天空有火花一闪即过,深深的墨绿色反光在眼角的鱼尾纹里随波纹消散……最终却拧成一抹凝重:
“苍十三?”
…………
…………
“轶小姐,那边有个破观,去暂时歇个脚吧。这天,看样子夜里有风雪啊,我怕马儿受不住。”
“去吧。”
轶莫姬脆生生地应着。抬手掀开布帘一脚,冷风嗖嗖地向车厢内肆虐。
说是破观,实则还有些尚新,只是少了那些应有的供奉器物——不过,对于这样一座连道像都没有的道观来说,实属正常——看在眼里,知道是一座建造了一半而中途荒废的地儿。
迈脚而过高高的门槛儿,邢善便看得出来这个道观有主儿——起码是有人在这里暂住或常住着。灰尘、蜘网虽覆盖的挺严实,但却有腾出几个可供人寝大小般的空间出来。
几张还算完好的草编席毯静静地躺在那里。
“有人?”
褚聪安顿好马匹从后面的侧门走来,看得此景吃了一惊。
“没人!年纪轻轻,眼睛不好。”
照说朴月风的性子远不会这般徒增口快,但放在褚聪这里……若不是因为少了他,自己就得充当马夫的角色,褚聪早就身首异处了。
“他们应该是出去了吧?”轶莫姬扶着邢善站在一旁说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哼!有什么不好的。”说着朴月风自顾自地走到一处俯身就躺了下去。
……
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做了。
轶莫姬好像找到了不会感到羞愧的理由了一样,扶着邢善找了个干净的。待褚聪将火堆架起来,起身便朝包袱里的瓶瓶罐罐走去……
“熬药的事情我来吧。”
褚聪赶紧快步上前。存在价值这种东西,该表现的一定要表现。
“恩。”
轶莫姬轻轻应了声。
不过多久,浓浓的草药味儿便席卷了整个道观……
“小姐,老夫这药给他没用。”朴月风看着轶莫姬又端着药向邢善那边走去,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那个伤,老夫治不了。哎,如果老夫有这个能力,又怎么会不帮助小姐呢?”
“可是明明有很大的好转啊?”轶莫姬停下脚步,看着朴月风道。
“这一点老夫也不明白。”
说着看了邢善一眼,“或许他是不是有吃过什么别的药物?老夫这个药是专门为小姐调养身子用的,虽说温和,但绝没有如此奇效。”
褚垛镇与庞霄三人一战后,邢善可是极尽生机殆尽的身体,然几日时间便能下床行走……这种恢复能力,朴月风不相信人类存在,更不觉得自己开出的药方能有这样的作用——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邢善自己服下了另一种奇药!
朴月风猜得不错。
邢善所服用的自然是任弥当初留下的——大转续命丸!
“恩,不用了……你身子也不好,听朴大侠的吧。”邢善躺在草席上冲着轶莫姬笑着说道。
心底不屑冷笑,侧了个身子,朴月风不在管顾这些所谓的儿女之情。
“多少喝一点吧,补补身子。”轶莫姬说道。
“上次那毒对你身体侵蚀严重,你才是该补补身子。”邢善回道。
“哼!那也比你强,人家可没有像你一样天天吐血。”
红野山地中长大的女子独有的霾红色俏脸上的满足感,邢善看在心里,深深地能感觉的到。那张俊俏飒爽的小脸上,因自小涂有夜莺图案而几乎渗入肌肤里面的染料,现在已经看不得见。
从夜莺部族离开,跟着自己一路走到现在,轶莫姬变了太多……而唯一所不变的,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坚定、执着——因为一个水无恋的一句乌虚有的话,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她的真命天子。
身子明明虚弱得很,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道观窗缝很大,阵阵凉风不断刮过耳廓,但邢善心中却有九个太阳在烤,暖暖的。被人所爱,无语言表。
“恩,我喝。”
吐气如兰,轻轻地将汤匙中的褐色液体降温,凑前小嘴,抿了一抿,修眉却皱了又散。大概是还不够温和,再次重复着上面动作……
良药苦口,对于半躺在轶莫姬身上的邢善来讲,实然没有什么难以下咽的。
“一起吧。”
邢善说着。
“好。”
看着轶莫姬轻轻地舀一勺,凑到嘴边,顺着微然可见的喉结咽下,带动面容上的微微不悦……邢善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早些时候,轶莫姬体内魅毒刚消,身子那么虚弱。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用“大转续命丸”呢?当时如果给其服用了,她应该早就已经好了吧。
毕竟任弥留下的这“大转续命丸”具有堪比起死回生的奇效。
呵,如果那时用掉了。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吧。自己这是有先见之明吗?
续精肆命丸?
想着当时庞霄见自己服下“大转续命丸”的时候,震惊脱口而出的话语。
另一种叫法吗?
对于任弥的性格,能随意地篡改原有的药物名称,邢善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