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宿国公府,已然沉静了下来,随着一位位的大夫陆续的走出房间,去到前厅汇聚一堂,相互商议着二公子的病情。在一个个主管的指使安抚下,整个国公府的人也都渐渐的散开,开始按照自己的日常,做着自己的事情。
后堂,程怀亮依然卷着被子酣然高卧,俄尔的,会拉出一声悠扬的小呼噜声,还时不时的会叭嗒一下嘴巴,好像在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睡的那个是酣畅淋漓。
程氏老太太也依然的坐在旁边,依然的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程怀亮躺着的被卷,每当小家伙弄出动静的时候,老太太都会看着小家伙,露出一个溺爱的笑容。
裴翠云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眼里忍不住的泪珠滚滚。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能够看出来,自己的那个孩子,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孩子只是累了,这孩子,今天玩的太疯了,都不知道累,结果,这一回来就扛不住,还给咱们都吓一跳。”程氏老太太笑眯眯的拍着酣睡的程怀亮,脸上一副了然的模样:“和他爹小时候一样,玩起来就不知道个饥饱,一下子就玩的太疯了。”
儿子没事,裴翠云的心也算是放到了该放的地方,不过她又有点好奇:“娘,这么说,夫君他小时候也如这样的闹腾过?”
“闹过,次数还不少。”程氏老太太坐在哪儿,身子来回的摇晃着,拍着孙子,想着以前的岁月:“以前家里穷,咬金他爹又去的早,孩子小时候没人管,我一个妇道人家,整天的里里外外的忙着,咬金小时候就放了羊了,那时候,我们才搬到斑鸠镇那边,也没个三亲四戚的,和街坊邻居们也不熟,咬金小时候也就经常的和那些乡下的小子们在一块疯跑,那时候,家里穷,也没多少吃的,咬金啊,他的胃口又大,总没个吃饱的时候,就和着一帮子乡下的小子到处的祸害,弄的我三天两头的要到人家家里去给他赔礼道歉……。”
婆媳俩坐在后堂,听着程氏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程咬金小时候的丑事。
在前院,一帮子老老少少的医生汇聚一堂,或低头沉思,或仰面遐想,或轻声低语的挤在一起,商量着宿国公家二公子的病情,老程坐在一旁,瞪着两只大环眼,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想从诸位大夫的表情上看出他们对自己孩子的病情预测来。
“……脉搏速……口干……”
“……许是……或者……”
…………
屋里,几个大夫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声音隐隐约约的,听的不太清楚,就仿佛一群蚊蝇在耳边萦绕,仔细看去,却又一无所见。
老程有些烦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捺着性子,等着诸位大夫们讨论出个结果来。
后院,程裴氏听着丈夫小时候的糗事,伸手捂着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笑的前仰后合的。
阳光照在虚掩的房门口,在门口留下了一道金黄色的光影。
光影中,有两片小小的阴影,在阳光里晃动。
隐约,仿佛有着低低的哼哼声响起,阴影晃动的更加激烈。
“谁在外面?”裴翠云轻声的问了一句。
两条阴影一下子凝固住了,好一会,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两个小脑袋从敞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姆娘,二弟(二哥)醒了(好点)没?”
“哟,是怀默和怀弼啊,来了就进来呗,躲在门口干什么。”老太太的耳朵很神奇,经常的会听不清,但有得时候,譬如现在她的两个大孙子来了的时候,那耳聪目明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咿呀~”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半扇,程怀弼被推在前面,踌躇的跨进了门槛:“嗯~我听说二哥病了,大哥就让我来看看,看看二哥怎么样了。”
在程怀弼的身后,老大程怀默缩着身子,探着头,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屋里的视线一样,朝着躺在床上的程怀亮使劲的瞅着。
“想看就进来看,把门关上,别放风进来,你二哥正睡觉呢。”看着畏畏缩缩的往后缩着的程怀弼,还有傻乎乎的躲在程怀弼身后的程怀默,裴翠云登时感到一股的无名火直上脑门:这俩,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二哥是在睡觉啊,不是说他生病了么?”小孩子都有着一种对危险的特别感知力,也能够分辨出更加安全的地方,从而选择对他们更好的,听到妈妈让进来,老三程怀弼大眼睛转了转,立马一溜烟的就钻进了奶奶的怀里,然后才探出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的程怀亮。
“谁说的?!你二哥只是累太狠了,就睡着了。”程氏老太太伸手在程怀弼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给小鬼听到了,他们就跟着来找你二哥了。那时候,你二哥可就要真的生病了啊。”
“奶奶,真的有小鬼么?”程怀弼趴在老太太的怀里,眨着大眼睛,有些犹豫的仰着头,问老太太。
“有啊,这人呐,死了呢,他就会变成鬼了,然后就到处的飘啊飘的,专找那些不听话的小孩,然后呢,就会缠在那个小孩的身边,勾那个小孩的魂,让那小孩生病啊。”老太太笑眯眯的扮了个鬼脸,吓唬着怀里的程怀弼。
“那……那二哥是不是就被小鬼给缠上了啊。”程怀弼咕咚的吞了一口口水,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四周。
“是啊,你看你二哥,就是不听话,到处乱跑,结果就被小鬼给缠上了吧,这下,给缠的生病了,就躺到床上老实了吧。”看着吓的小心翼翼的到处看的小孙子,老太太笑嘻嘻的在程怀弼的鼻子上点了点。
“可……那你们怎么不怕鬼啊。”作为家里的老大,程怀默的胆子还是要大上不少,这会儿,他站在床榻的旁边,梗着脖子,质问老太太。
“因为我们是大人啊,都说了那些都是小鬼了,我们是大人,他们当然不敢来招惹我们啊。”老太太笑眯眯的继续吓唬自家的大孙子。
“你骗人。”程怀默很气愤的大声指出老太太在说假话:“根本没有鬼,你都是骗人的。”
“哦,你咋知道我是骗人的呢?”裴翠云也有点好奇的看着自家的大儿子,他是怎么能看出老太太在骗人的呢?
“要是有鬼,那我怎么就没病?二弟之前小的时候也该早就生病了,怎么今天才病啊?还有三弟,三弟最小,要是有鬼来缠人,三弟也该生病的?”程怀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趴在奶奶怀里的三弟,大声的指出了老太太话里的虚假。
“谁说你没病,你小时候吃药的时候都忘了啊?那不是生病啊。”对自己儿子的坚持,裴翠云很是看不顺眼,哼了一声,指出了程怀默忘记了的往事。
“啊,那也是鬼缠的啊?”对于曾经的吃药经历,程怀默那是记忆犹新,这被老妈一提,那黑黑的,苦苦的,带着诡异味道的草药汤立刻仿佛正在嘴巴里弥散,他的小脸立马就皱了起来。
“有谁说不是了吗?”虽然知道是为了孩子好,但是这种当着儿子的面扯谎的事儿裴翠云干起来还是有点没底气,她就用一句反问来堵住儿子的嘴。
“这鬼在哪儿呢?”程怀弼有些胆怯的看着四周,想找出老妈和奶奶言之凿凿的鬼的影子。
“鬼啊,就在这旁边呢,你没看见么?”看到小孙子真的信了,程家老太太裂开少了几颗牙的嘴巴,笑的眯眯的很开心。
“那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呢?”到底是大点,程怀默的胆子相对于程怀弼也是大了不少,在屋里找了几圈没找到后,突然的眼睛一亮,爬到了坐榻上,对着自己的二弟仔细的打量了起来:“是有鬼躲在二弟的身上吗?”
“去,别把你弟给吵醒了。”一巴掌拍在准备掰开程怀亮的嘴巴看看的大儿子,裴翠云对儿子的无脑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你见谁说谁说鬼会躲在那儿的?”
“那它会躲哪儿?不会钻肚子里面吧?”虽然被老妈拍了一巴掌,程怀默也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被披风该着的二弟,看着那缓缓起伏的小肚子。
“二哥是吃了鬼吗?他是在哪儿吃的?”被自己的大哥给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程怀弼的眼光也落到了自家二哥的身上,嘴角甚至隐约可见的现出了一丝的晶莹:“好吃吗?”
“好吃不好吃倒是不知道,不过二弟肯定是在城外哪儿吃的。”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家的二弟,程怀默好像吃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样撇着嘴:“你不是看了吗,那城外啊,可是死了不少的人啊,那小鬼可是有不少呢。”
“啊,是那些番鬼!”程怀弼小声的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们身上好臭的。”
“就是,”程怀默的嘴巴撇的更歪了,估计要不是耳朵挡着,说不得就要撇到后脑勺那边去了:“听说那些番子一辈子都只洗三次澡,那身上该有多脏啊。”
“呜~”程怀弼一下子捂紧了自己的嘴巴,脸色都有点发青了:“那么脏……二哥怎么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