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文一走就是一周多时间,林溪和谢瑶虽然每天心思都在张决身上,但眼下朝文的音讯全无,不禁又让她们多了一分担心。还好,一天晚上朝文终于向家里打来一个电话,给林溪和谢瑶报了声平安。朝文那头也只是说遇到了贵人,帮助自己去西藏那边寻找,自己则向新疆方向寻,至于当林溪问道朝文一路上的衣食住行时候,朝文则赶紧声称长途电话费太贵,就不说了,匆匆交代了几句让家里不要担心、身上还有盘缠云云便挂掉了电话。
林溪和谢瑶各自哀叹,因为没有任何办法,日子还是要过。只是近来谢瑶发现张决的处境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的张决已经很难吞咽东西了,谢瑶发现这样的状况后,每天只得以泪洗面,但在林溪面前,谢瑶还得装的跟往常一样,因为得瞒着她,不要让她老人家再受打击。于是自己抽出时间悄悄的去了医院,找到了大夫,其实,在张决不省人事期间,谢瑶没少来过医院。此时大夫听到谢瑶所言,又盯着憔悴的林溪,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思来想去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最后还是告诉谢瑶如果张决不能进食,就要赶紧送回医院。
谢瑶回到家,趴在床边呆滞的望着张决,心中百般温柔趁林溪不在尽数涌出,她希望张决能听到她的话,能明白她的爱,能坚强的撑住,能吃进去东西,能站起来,能握着妈妈的手,能叫一声妈妈。
第二天谢瑶起一大早,借口要带着张决去做检查,就匆匆收拾了东西。林溪小心翼翼地帮衬着刚把张决扶起来放到谢瑶背上,谢瑶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眼眶,因为谢瑶感到现在的张决实在是太轻了,体重下降的竟是如此之快,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难受至极。可刚背着张决到了门口,准备开门下楼时,忽然听到门上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张决虽轻,但谢瑶也不敢贸然伸手开门,因为她生怕有个闪失摔了自己儿子,林溪不待分说,上前开了门,此时的谢瑶已经背着张决回到屋子,慢慢的把他放回了床上。
“能给我点吃的吗?什么都行,谢谢了。”
林溪一愣,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弱不禁风的瘸子,浑身裹着破烂衣服,挎个黑色烂包,再顺着往脸上看去,想是也上了岁数之人,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挂在发绿的脸上,倒是他的拐棍有点奇特,歪七扭八,都是虫眼,颜色有深有浅,不知是什么料子制的。
谢瑶安妥好张决后,寻声出来,也愣了一下,一旁的林溪说道:“您有所不知,我家孙子害了大病,我们……”林溪还没说完,瘸子就打断道:“剩菜剩饭便行。”
谢瑶一心要把张决赶紧送去医院,此时心急火燎的,哪容得眼前多这么个门神,再说因为张决的病,家里已经好久没存大子儿了,虽然吃饭还谈不上能饿到,但是也糙到堪比解放前了,就算有钱想吃点好的那也没得心情!所以现在哪有什么现成的吃的给他?谢瑶一番胡思乱想后,就要上前轰走瘸子,但突然望见眼前这人穿的着实可怜,脸色又发绿发青,多半也是个重病人,遂一种同病相怜的凄凉感觉渐由心生,一口气长长的叹了出来,也不说话就进了厨房,发现还有小半袋子面,于是挖了满满一碗,递给了瘸子,说道:“我家真没什么吃的了,你也真会挑地方,这楼住这么多人,偏偏砸我们家门,这碗面你拿去想办法解决一下吧,我倒哪?你包里有杯子碗什么的么?”
可让林溪和谢瑶都没想到的是这瘸子突然一步跨进了屋子,嘴里说到:“那就再借你点油水,麻烦一下,帮我烙个饼子,我等等也不急。”
林溪和谢瑶见此举动都急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这像什么话!别人家你怎么说进就进,谢瑶本就要带张决去医院,这下更是气愤,一手拿着碗,转身一手去拽他说道:“你这人干什么啊乱进别人家!”
可谢瑶这一拽没拽好,被这瘸子一带,重心一个不稳,手里的碗突然滑了出去,只见瘸子背对着谢瑶突然一转身,嗖的一手抄起碗,顺着滑落的面粉,一个弧度转过去,将面尽数装回了碗里,又趁谢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将碗放回了谢瑶手里,林溪一惊,竟没想到这瘸子手法这么好。倒是谢瑶跟林洵峰多年,一下就明白了这瘸子手段了得,想是个高人,正欲开口,却被瘸子打断,只见他看着张决说道:“呦,这娃咋了?”
谢瑶把面给了林溪并递了个眼色,林溪马上会意,便进了厨房,生起了灶,谢瑶自是小心翼翼的盯着这瘸子的一举一动。寻思这瘸子会武功,长得又不像个好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绝对不能让他把张决怎么样,于是应付到:“害病了,就成现在这样了,好几个月了,一直这样,我刚正准备带他去医院检查呢,你看我衣服都换好着呢。”
瘸子似乎没有听进去谢瑶的话,只是坐在床边,拿过张决的手,谢瑶见状甚是紧张,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要干什么?”瘸子依然没有理会,而是将两指搭在张决手腕上,眉头紧皱,慢慢说到:“这孩子两尺无力浮散,不过三日之命而已。”说完瘸子放好张决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瑶虽听不太懂,但“三日之命”四个字却听的明白,又想起昨日大夫的表情,与眼前这瘸子倒是如出一辙,只是大夫不这么直白,今天这瘸子倒是该说的都说了。遂忍不住眼泪,悄悄的任其流了下来。
“不过……”瘸子忽又开口。
谢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精神一阵,赶紧问道:“什么不过?您说。”
“不过我自小行走江湖,倒是有方子能够活命,虽不能恢复如初,但比现在也是天上地下。”
谢瑶听他说完,立马止住了眼泪,来了精神,但脑子里突然一想,眼前这人会不会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这一切举动都是为了最后来勾我买他的药?不过谢瑶就算脑子里这么想,当下自己的思维也要强制自己被他骗上一骗,被骗也是心甘情愿,因为没有办法,眼下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救张决,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哪怕药方是要自己的心脏!且听他说上一说,于是问道:“您……您说,什么方子,来得及不?”
“你且先把饼子热来,我自有方医他。”
谢瑶一听也顾不得他和自己儿子在一起了,赶紧去了厨房,帮着林溪开始操持,并悄悄的把刚才所发生的告诉了林溪,林溪听罢也是半信半疑,生怕出什么乱子,毕竟朝文不在,家里现在只有两个女人。
面必须要发一下,谢瑶和林溪两个便得空回到了屋子,只见这瘸子坐在张决旁边,兀自想着事情,林溪在一旁小声问道:“先生您怎么称呼啊?”
瘸子回过头,对着林溪笑道:“我姓邢,开而邢,单名君字,君子的君。”
“哦,哦,邢先生,醒面着呢,那个我先给你到杯水。”说着林溪拿过杯子,给邢君到起了水,嘴里又借着问道:“那邢先生,我这孙儿……”
“我可以让他一直这么着活着,但是这么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林溪骤起眉头,寻思这人说话一点都不中听,但是转念一想,事实的确又是这么回事,只是谁都不说的话心里还能残存着希望,这希望让人每天都盼望着,可他这一说,希望瞬间被给打得灰飞烟灭。而谢瑶心里则更加难过,因为只有她知道,张决进来一天是不如一天,更别说什么希望了。不过在谢瑶听完邢君一席话后,觉得张决如若能这么一直活着,自己每天能看看这熟悉而憔悴的脸,就是为此操劳一辈子,也是值的。
邢君见二人只是低头不语,便转头看着谢瑶开口道:“你怎么不多生几个?现在多好能有个照应,而且这娃要是死了,你好歹还能有一个养老送终。”
谢瑶听着这话就不舒服,寻思这人到底会交流吗?怎么说话这么直白,是不是要饭流浪惯了,人际交往和形势政策一概不会、不知?于是略显气愤地说道:“那再生一个我们不就没工作了?没工作怎么生活?计划生育你不知道?”
“你现在有工作了?计划生育你没计划着这娃快死了吧?再说那做生意的,你看还不是哥哥姐姐一大堆么,不照样该上学上学,该看病看病?”邢君有一句是说一句,直把谢瑶呛的没话可说。谢瑶没办法,心想这人说话虽在理,但着实难听,便借故做饼子,往厨房走了去。邢君在屋里听得锅里下油的声音,也不知是真闻到还是假闻到,一脸满足状,直说,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