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靓吃惊地看着钟墙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什么事使他这么匆忙,忘记了一切。她想追上去,可是一回头,看到了钟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又不忍心抛下她不管。记得钟墙说过,这段时间,他一步也不能离开母亲,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母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可能有危险行为。会有什么危险行为呢?难道她会自杀或者自伤,要不就是会伤人?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会,她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呆在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对,是人偶,没有比这更贴切了。明靓想起那些制作精美的人皮人偶,也是这样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一处看。
明靓越看越觉得像,她甚至荒诞地想,钟墙是不是不知道,其实他母亲已经悄悄被别人换成人偶了?这人偶的灵魂,不知道在谁的手中禁锢着。
真是疯了,这像个大夫想的东西吗?明靓暗笑自己。
她想起钟墙被送进医院的第一天,躺在救护车上,双目紧闭,睫毛很重,脸色苍白,一缕头发汗湿了,沾在额头上,就像网游里受伤的美少年战士,脖子上还有一片血迹。
明靓看着昏迷中的钟墙,忽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一个老电影《李慧娘》,她也不禁在心里发出李慧娘的感叹,“美哉!少年!”钟墙奇怪地惹起她心中的一种爱怜的感觉,她喜欢看着钟墙沉沉昏睡中的脸,有一种无邪的光辉。而且钟墙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已经没有人迹的地方去,而且还从楼上摔下来,脖子上还有刀伤,这些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并对这些疑问作了种种猜测,有些猜测那么荒唐,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个医生,而应该是个作家,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给钟墙交了医药费,而且还用送日记做借口,跑到他的家里来。仅仅是因为好奇吗?明靓问自己。她想到这里,瞟了一眼那个包装纸打的包,伸手把它打开了。里面是一块绸布,原来应该是粉红色的,可年岁太久远了,已经变成很淡的红色。这块布对钟墙来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纪念作用?明靓边想边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本淡绿封面的日记,她忍住想翻翻的欲望,把它们放到一边。
对着一个没有一点感觉的病人,渐渐地,明靓有点百无聊赖起来。她看看钟母,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呆着。明靓拿起随身的小包,脸上一定有许多灰尘,好好洗个脸吧。她看到那块布也有些脏了,便顺手拿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明靓站在镜子前,用小手巾湿润了一下脸,涂上洗面乳,脸变得白白的,像是擦了一层白石灰,有一点吓人。她不由地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双手继续在脸上擦着。忽然,她从双手的缝隙看见钟墙的脸出现在她身后,木然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这么悄悄的,吓了我一跳。”明靓边说边转过头去。
背后并没有人。
明靓愣住了。
难道我看错了,因为我心中想着钟墙,所以会在镜子里面看见他?明靓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起热来,好像被镜子突破了什么秘密。
不对。她再一想,不对!钟墙的头发没那么长,脸色也没那么苍白。刚才她的脸因为擦了洗面乳,已经像石灰砌的一样了,可是那张脸更白,白得就像石灰本身!
那是个女人。
她不是钟墙!
明靓忽然觉得这个卫生间异常狭小,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赶快把脸洗干净,再洗那块绸布。
她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来。她抬头看了镜子一下,一瞬间明白了她透不过气来的原因: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两只苍白的手,那双手越收越紧,冰凉的感觉直透到四肢百骸。
明靓想叫救命,可是她叫不出来。她用双手使劲掰着那两只手,拼命地挣扎着,可是那两只手就像是两只铁铸的手,她怎么掰都是徒劳的。
明靓慢慢地停止挣扎,手撑在盥洗盆边,尽量不记自己倒下去。忽然她的手碰着一样湿嗒嗒的东西,是那块没洗完的绸布!明靓紧紧抓住,凝了一口气,把那块布猛地朝身后抽去。
那双手松开了。明靓软软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等有了力气站起来的时候,明靓看见镜子的自己披头散发,两眼疯狂,喘息着,好像是个疯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事是真的!可是镜子中她脖子上的红印还醒目地横着,不由得她不相信刚才差一点被掐死。那是谁呢?她刚才只顾挣扎了,根本就没看是谁在身后。这房间里只有她和钟墙的母亲,难道是钟墙的母亲?一定是她,钟墙不是说他不能离开母亲吗,也许就是因为他母亲有伤人的倾向。
可是为什么她又突然松开了呢?自己那一抽打已经没有什么劲了。明靓赶紧拿着包和那块布走出卫生间。她一看客厅,钟母刚才坐的沙发空空如也,她已经不在了。
明靓连忙走到钟母的房门前,推开门一看,钟母平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好像是太平间里的死人一样。明靓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关上门。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中盘旋着,明靓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突然陷入了梦魅里,这脖子上的痕迹是自己掐的?
真是邪了门了,等钟墙回来,得好好问问他,这房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她忽然想起钟墙曾经提过的《灵魂研究》,难道钟墙也是因为遇到过这样的事才对灵魂感兴趣的?明靓有点兴奋起来,她一直就对这个课题感兴趣,虽然她的导师一再提醒她,如果她执意要以这样的论题作为她的毕业论文,在答辩时很可能因为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而不能通过答辩。
如果钟墙真的遇到了什么与灵魂有关的事,不正好是给她的论文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了吗?
明靓这么一想,一下子就把刚才卫生间里的惊魂事件带来的惊慌忘得一干二净。她看看挨着钟母的房间,猜想那一定是钟墙的房间。她走过去,推开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张电脑桌、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单人床,两个整理箱,一个放着满满一箱书,一个放着哑铃、拳击手套、双节棍和习武用的刀剑等,看来钟墙的爱好有三种:上网,看书和武术。
明靓笑笑,眼前闪现出钟墙清秀的脸。看不出来,他居然还爱好武术。自己本身也是个武术爱好者,不过只学柔道,在大学里曾经获得过全国大学生柔道比赛女子组的亚军,看来真是有缘分哪。
她坐在舒适的电脑椅上。从椅子上就可以看得出一个人对电脑的入迷程度,对椅子的要求越高,就越是个电脑迷或者上网迷。明靓仰着头,闻着钟墙的气息,靠了一会,端坐起来,打开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