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琳到底犯了什么错,杨重运竟然将她送到那里?
采薇迟疑地说:“好像是她买通了一些宵小之徒,在姑娘去郾城的路上行凶。翠儿也不见了。”
杨怀瑜猛地想起,去郾城前有个夜晚,她在紫英苑墙外遇到了杨怀琳,难道杨怀琳与翠儿相约在那里。在大兴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果真是韦昕的人杀死了她随行的仆役吗?
杨怀瑜一直是韦昕布的局,现在想想,她竟然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主仆二人沿着石子小路随意地走,小路尽头是月湖,湖水不过尺许深,碧绿清澈,时有小鱼在荷叶间嬉戏,吐出串串水泡。八角亭上石桌石椅依旧,却是许久没人过去坐了。
姐妹们嬉笑玩闹的身影犹在眼前,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不过一年时间,走的走,嫁的嫁,只剩下她自己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夜里,无星无月。
杨怀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竹叶婆娑,翻来覆去睡不着。青楠蹑手蹑脚地进来,低低道:“萧大人明日一早便随苏和走。”
“这么快?”杨怀瑜“腾”一声坐起来,下床穿衣,她想去见他一面,还有许多话不曾对他说。
青楠拦住她,“姑娘且等等,萧大人没准会来瞧姑娘。”
杨怀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遂推开窗子,复坐回床上。
一直等到窗纱发白,始终没有萧如是的身影。
杨怀瑜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那个妩媚妖娆的十一郎,那个言语诙谐的凌萧,那个冷肃沉着的萧如是,再不会夜半时叩响她的窗棂,再不会轻轻地喊“姑娘”,再不会取笑捉弄她。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纵然能够再见,还会是如今的他们吗?
杨怀瑜没有时间伤感,忙着整理带到韦府的衣物,一直忙到中秋节。这期间,坊间许多传言断断续续地自采薇口中传来,诸如萧如是突然辞官了,诸如菊花会开始了,由于韦昕与萧如是均未参加,新科状元郎大出风头,诸如萧如是归乡途中遇到强贼了等等。
中秋节赏完月,杨怀瑜的嫁妆热热闹闹地进了韦家门。与杨怀瑾一样是六十四抬嫁妆,可此六十四抬与彼六十四抬大不相同。杨怀瑾出嫁时,盛衣服的箱子都插不进手去,而杨怀瑜的嫁妆,三五件衣衫就盛了一箱。
好在,杨怀瑜并不看重这些。只是有些好笑,半年前,杨家就大张旗鼓地准备嫁妆,到现在竟连她的嫁衣都没准备,新作的衣衫也没几件,充作妆奁的还是旧时用的那些。
却原来,杨家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真将她嫁入韦家的打算。
八月十八,秋意微凉。
杨家前所未有的热闹。杨怀瑜一大早就被叫起来,焚香沐浴,又请了全福夫人替她梳头,一直忙到中午。中午只稍稍用了些点心 ,因怕弄乱了发髻,她也不敢小憩,坐着打了个盹。
申初,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中,杨怀瑜上了喜轿。
韦昕并未亲自上门迎娶,代替他的是青桐。
杨怀瑜早听青楠说过韦昕的打算,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两家相距不远,纵然轿夫绕了个大圈,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行礼倒是韦昕亲自出马。拜过堂,杨怀瑜被簇拥着送入洞房,韦昕则陪宾客饮酒。
头上蒙着喜帕,杨怀瑜默默地坐在喜房里等待,喜娘陪在旁边絮絮地说着刚才热闹的场景,又说韦昕风姿之美,惊呆了在场无数男女。
杨怀瑜隐隐期待韦昕穿喜服的样子,该与穿朝服有些不同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碎杂乱的脚步声走近。喜房的门猛地被推开,酒气扑面而来。喜娘与丫鬟们的行礼道贺声次第响起。
韦昕淡漠地说了句,“你们出去吧。”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喜娘等人不敢多语,连吉祥话都没说完,就悄悄退到门外。
衣物窸窣,黑色绣着并蒂莲花的靴子出现在眼前,杨怀瑜莫名地感到紧张,双手不自主地交握在一起。
身边的床板一低,有人坐了过来。接着,喜帕被挑开,韦昕俊雅的笑脸出现在面前。杨怀瑜一呆,想起喜娘的话,韦大人风姿之美世人难及。
虽然看多了他的笑容,可他还是能轻易地教她失神。
韦昕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而后除掉她头上碍事的凤冠。
杨怀瑜秋水般的眼眸柔柔地看向他。韦昕心中一荡,将她揽至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去。吻,浅尝辄止,杨怀瑜听到他低低的话语响在耳畔,“这三日,先委屈你了。”
杨怀瑜尚未反应过来,韦昕去桌上取了酒杯来,轻笑,“差点忘记交杯酒了。”
杨怀瑜接过酒杯,手臂环过他的臂,视线不由地落在他脸上,四目纠缠胶著,不舍得移开。
喜娘与丫鬟们静静地立在喜房外。时辰尚早,外院筵席上的吵闹喧嚷声隐约入耳。
喜娘暗笑,新郎官到底沉不住气,等不及席散就来看新娘子。
正想着,忽听屋内一声巨响,又有杯碟落地的当啷声。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喜房的门蓦地开了,走出来满脸铁青的韦大人。喜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喜娘一咬牙,进了喜房。只见屋正中的圆桌倒翻在地,杯盘菜肴满地都是。床上帐幔垂着,隐约见到有人抱着枕头在哭。
第二日,坊间盛传,素来清贵的韦大人新婚之夜拉着宾客喝了一夜酒,而杨家二姑娘在喜房里哭了一夜。此言一出,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久又有传言,说韦大人连着三日宿在书房,杨二姑娘则连续三日没出喜房的门。此话倒是所有人都信了,因为杨二姑娘成亲第三日没有回门。
流言长了腿一般跑到皇宫里。景德帝好奇心起,召来杜离求证。
杜离支支吾吾地回:“此事千真万确,当时大人进了洞房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出来了,新房里的杯子盘子洒了一地。杨二姑娘眼睛哭得都不能见人了……大人说,此生与杨家势不两立。”
景德帝眼神闪烁,不知是喜是忧。
成亲第四日,韦昕责令杨怀瑜搬出正房,搬到了极偏僻的偏院去住。采薇愤愤不平,“姑娘明媒正娶过了门,为什么要住偏院?”
杨怀瑜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让住哪里,就住哪里吧。”
采薇不再言语,脸上仍是带着气,默默地收拾物品。
杨怀瑜出嫁只带了六个陪嫁丫鬟,其中采薇跟惜荷是原本就跟着杨怀瑜的,另外四个都是新买的。青楠倒是依旧跟着她。
前几日,杨怀瑜睡得不错,眼睛虽然红肿,精神却是极好的。如今又换了住处,倒是突然认起床来。
既然睡不着,她也不勉强,打发了丫鬟,自己歪在床上看书。
熟悉的脚步声愈走愈近,竹香淡淡,韦昕突然出现在床后,吓了杨怀瑜一跳。
“你从哪里进来的?”杨怀瑜放下手中的书,她以为他会从正门进来。
韦昕拉起她的手,“跟我来”,转到床后帐幕里,那里藏着一扇门,推开便是长廊,长廊两侧嵌着灯盏,幽幽地亮着。拐过两个弯,再推门,迎面就是书房后面的温泉。
杨怀瑜奇道,“原来通到这里。是原本就有,还是你设计的?”
韦昕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这所宅院是英宗皇帝时,武康伯的住处,想必那时就有此长廊。倒是方便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难怪他教她搬到偏院。杨怀瑜重重掐了下他的掌心。韦昕吃痛,捉住她的手,低声问:“恼我了没?”
杨怀瑜展颜一笑,摇摇头。
韦昕又问:“想我没?”
杨怀瑜一愣,又欲摇头,韦昕已俯身下来,急切地攫住她的唇,“我可是想你了。”双手紧扣住她的腰,将她困在怀里。
杨怀瑜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惊地望着他,韦昕伸手盖住那双流动着莹莹光华的眸子,“你可知,这三****忍着不去见你,有多辛苦。”
杨怀瑜急忙挣扎,“不能在这里。”
她不排斥与他做那回事,可此处并没有床。
韦昕笑着抱起她,掀开帐幕,重重纱帘里,竟有一间极雅致的屋子。韦昕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解释道:“平常在书房晚了,就歇在这里。”
杨怀瑜本是要安歇的,只穿了白绫中衣,一头乌发用丝带束了垂在脑后。如今丝带不知何时掉了,墨黑的长发散了半床。
韦昕坐在她身旁,绕起一缕发丝,指尖传来顺滑的触感,长发缠着手指上,然后松开,瀑布般泻下。他的眼眸如墨似漆,胶着在她身上,其中蕴含的深情瞎子也看得到。
承受不了这样的注目,杨怀瑜羞怯地阖上眼睛。韦昕低笑,“这就害羞了?”将身上的直缀褪去。杨怀瑜听到衣衫剥落的声音,眼睛闭得更紧,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韦昕看到杨怀瑜薄薄的单眼皮下抖动的眼珠,不禁好笑,轻轻吻上去,一手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襟。
外间明亮的灯光透过纱帘已变得昏黄柔和,照在杨怀瑜身上。她的肌肤如玉,散发着柔润的光泽,面上早已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韦昕带着热气与湿意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眼皮上,鼻梁上,又停在她水色的唇上,辗转厮磨。
杨怀瑜的双手无处可放,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韦昕低低一笑,捉起她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压在她的头顶。火热的吻继续往下,滑过精巧的锁骨,落在胸前的两粒樱桃上,轻轻地啃咬,直到樱桃微微挺立。
上一次,两人都是初涉情/事,单纯地靠着本能摸索试探,不过是浅尝辄止。这一次杨怀瑜依旧生涩,韦昕却不知从何处学会了撩拨人,轻柔的手抚摸着她光洁柔滑的肌肤,所到之处,白玉般的肌肤就染上粉色,激起层层细小的颗粒。
燥热酥麻,说不清的感觉,从他碰触的地方蔓延到全身。杨怀瑜身子软得似水,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气息却变得急促,身体的某处急切地渴望着被填满。
“怀瑜,怀瑜”韦昕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慢慢进入她的体内。
火热的身体,紧密的贴合。有隐约的撞击声和润泽的水声响动。
起初的疼痛很快被难以言说的快感代替,杨怀瑜眼神迷离,雾气氤氲,茫然不觉间,一滴珠泪滑落,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床单上。
终于,一切归于安静。韦昕覆在杨怀瑜身上,亲吻她眼角的泪,“怎么,还是疼吗?”
杨怀瑜摇头,伸手描摹他脸庞的轮廓,低低回答:“不怎么疼,就是觉得你很好看。”话未说完,脸上红晕又生。
韦昕凝视着她,四目相对,眼底唯有对方的身影,笑容慢慢洋溢出来,眼底眉梢都染了喜意,彼此心头都是一片平和。
两人相拥无言,杨怀瑜蜷缩在韦昕怀里,闻着他身上浅淡的竹香,倦意上来,慢慢阖上了眼睛。韦昕搂着她,拂开因汗湿沾在她脸颊的秀发,瞧着她稚气犹存的脸,竟是痴了过去。
半晌,悄悄下床,拧了温热的帕子来,替她擦身。
他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虽是第一次,却得心应手,心甘情愿,甚至快乐而满足。
他爱着她,亦被她爱着,有什么能够比相爱的人也相知相许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