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纤细的身影摇曳生姿地由远及近进入我的视线，还未待我招呼已经翩然跪下，表情亦是楚楚可怜的。
一口便是委委婉婉凄凄楚楚的道歉：“菊香请姐姐责罚。”
一句话便让人心肠顿软心生怜惜。纵使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峰回路转为之心动。
不错，表情和语气都演得很到位。
现代那些强势的小三真该来观摩学习，要是都能做到这种腔调，百分之九十的丈夫都要跟着小三跑且还能得到普遍的舆论支持。
为了配合剧情，我抿唇一笑：“关小姐何罪之有需我责罚？”你看我说的话是不是很文艺？
对方抬眼一眇后又垂下：“菊香不知少爷未得姐姐允许便娶了菊香，故请姐姐原谅。”
我知道这里的规矩是男人要讨小妾须得大老婆的同意，但是又有几个男人按规矩做的，还不是想娶就娶。
“不知者不为过，我又如何能怪你？要错也是少爷的错。”
这句台词可能跟她的设想有些不一样，所以她顿了一顿：“如此，菊香便谢过姐姐宽宏大量，也请姐姐不要责怪少爷，少爷他。。。当时也是。。。。。。”她迟迟疑疑似有难言之隐。
我不动声色：“也是什么？”
她羞怯得好象少女怀春：“。。。。。。也是一时情动。”
一句话便表明：一、当时少爷是对她动了感情的，二、至于后来少爷弃她于不顾完全是有人从中作梗的。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即使当时不发作，回头到了屋里也都会对丈夫兴师问罪的，因为女人往往能容忍丈夫身体上的出轨而不能容忍丈夫心里有其他女人。
不错不错，语言也很到位，我几乎要拍案叫好了。
不过她碰到的是我。（作者：你是不正常的女人？）
一个不寻常的女人。
我淡定一笑：“当日因我不在，天乐犯下这样的错，说来我也有罪过，我倒是要请关小姐谅解了。”
一句话把球踢回。
“姐姐哪里话？菊香怎会怪罪姐姐？”
我接过话头：“既然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那你我只当是过眼云烟不必再提。不早了，该吃午饭了，关小姐若是无他事，就先请用饭吧。”
逐客令一下，关菊香纵是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告辞。
关菊香一走，天乐便从房里晃出来，一双杏仁眼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戏谑道：“不错啊，小倩，没看出来，伶牙俐齿的，挺厉害么。”
我从容一笑：“真人不露像，露像非真人，牛刀小试而已，我说你是不是想再惹点风流债来锻炼锻炼我的能力啊？”
天乐伸手在我鼻子上揪一下，恨恨道：“只有你会给我招蜂惹蝶。”
我拍下他的爪子，小胸一挺，慷然道：“那是我们还没成夫妻时候的事，今后我的原则是：你不动我不动，你若动我必动。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情夫还小妾。”
天乐磨牙：“好，你记好你说的话。”
中午大家集中到饭厅为天乐爹他们接风。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除了奶奶，没有人主动多说话。好容易将午饭，大家作鸟散状。
出了院门，我和天乐向南院方向走，我无意中回头看见关菊香人站在院门口，目光阴郁地看向我们，全然不似上午见到时那般谦和，待我再想确认，她已转过头去。
这农村人过生日可不象城里人，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就完事，农村的规矩是，在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要喝暖寿酒，到第二天中午要吃面，晚上才是正式的生日宴会，但因为客人中有天乐爹从县城请来的朋友，他们吃完还要赶回城里，所以就将中午这一顿作为主宴，晚上的就是村里一些人来吃。这样算来就要准备三顿酒菜。
除此之外，对前来贺寿的人家还要准备还礼的东西，就是给每家送点馒头、糕点等等。
裴家是村里的大户，又是庆贺老太太的六十大寿，除了酒席，还要有娱乐活动，所以还要到县城里请戏班子。
虽然奶奶不待见我，但是家里的人本来就少，奶奶的眼睛又看不见，家里又没有女主人，所以我就责无旁贷地被安排负责准备生日酒宴。
这天，我忙了一上午想起永俊要吃奶了，于是匆匆从厨房出来往南院走。走到长廊上，一抬头看到
天乐爹从对面走来，沉静的眼光正看向我的方向。
一条长廊，避无可避，我只得走过去，站定。
“老爷。”
“嗯。”
“别来无恙？”
一声几不见闻的轻叹：“还好。”
沉默。
“天乐他。。。。。。对你可好？”
“挺好。”
我瞧瞧那一身深褐色的长衫：“老爷，过生日那天，你也穿这个么？”
“怎么？”
“那个，你要是穿，我怕客人搞不清到底谁过六十。”
抽抽嘴角：“胡说。”
沉默。
“要如何处置关菊香？送走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走？”
拧眉：“你容不得她。”
“嘿嘿，知我者莫若你。我打算给她找个清白人家，再备份嫁妆送她。你说怎样？”
“嗯。”
“老爷。。。。。。”
“聂－小－倩。”
我几乎要抚额长叹：真是无巧不成书，怕什么来什么。
我匆匆别过天乐爹快步向濒临爆发边缘的天乐走去。
回到房里，天乐开始发飚。
“聂小倩，你言而无信！”
“天乐，他是你爹，我不能见了面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说了什么？”
“就礼貌性地问候一下，还有过生日的事。天乐，我们说了要相互信任的，你没做到。”
天乐撇撇嘴：“我不是担心么。”
唉，被人爱多了也麻烦。（作者：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我瞧见桌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身男式白绸和中衣，奇怪：“这衣服哪来的？”
天乐迟疑了一下：“关菊香送来的。”
心里顿时添了堵：“你就收下了？”
天乐瞄了一眼我的脸色：“嗯，不过我跟她说：以后不要做了，小倩会帮我准备的。”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不求象姐姐那样常伴我左右，只求我能偶尔垂怜。”
“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心中只有小倩一人，所以不能如她所愿。”
“真的？”
“当然，有小庄作证。”
我很哥们地拍拍他的肩：“好，我信你，表现很好。”
“那有没有奖励？”
我奋力在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两个铜板，“拿去吧，这是大爷我赏你的。”
他腆着脸：“小倩，你装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左右顾而言他：“啊呀，我都忘了要喂永俊了，我要去了，你。。。。。。唔。。。唔。。。”
第二天，我忙着安排人手准备奶奶的寿宴，天乐爹带人去看租地，天乐走访几个重要的亲戚送请柬，一天倒也无事。只那关菊香的弟弟关小虎来了一趟，关菊香送他走时正好被我看到，我想不管怎么说，关菊香现在也还算是裴家的人，既然他弟弟难得来一趟，让他空手而回也不是个道理，于是我命人拿了从嘉兴带来的糕点让他带回去。
谁知那个关小虎将那糕点往地上一放，眼光忿然地扫了我一眼，转身便要走，关菊香一把抓住他弟弟，一个劲地使眼色。在关菊香的制止下，她弟弟最终拎起了糕点，头也不回地离去。
关菊香施施然转身，面含歉意地向我解释：“弟弟他不懂事，请姐姐莫怪。”
今天的关菊香着了一身淡绿的衣衫，嫩得就象刚出水的春苗，一张脸也是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首饰也是一流水的银簪、银耳环、银链。昨天吃饭的时候还看她穿了一身淡粉的衣服，带的是珍珠饰品，今天这又换了一身。
小样，挺会打扮的么，是想跟我平分丈夫么？
我宽容地一笑：“没事，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
关菊香如风摆柳般地弯腰福了福：“那姐姐我回屋去了。”
我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关菊香那婀娜多姿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她弟弟看到我那么反感呢？照理说小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感情的，那么是什么事让他有那样仇视的眼光呢？那个关菊香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呢？
接下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关菊香的丫环翠娥到厨房借了一只炉子，还要了面粉、猪油糖什么的，估计是自己想做东西吃，我让小伺给她们送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翠娥送了一盆点心来，说是二姨太太做的，我知道她这是有心讨好我和天乐，既然她有心示弱，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我收下了点心。不过，我没敢吃，毕竟宫斗的小说看多了，一盘点心倒便宜了小庄他们。
我叫厨房的人炖了银耳莲子羹做下午茶，炖好后我让春桃给奶奶送了一碗，尽管老太太不待见我，但是我也不能在这些小处亏待她，给人知道倒要说我不孝了。
春桃回来后悄悄地告诉我，她在奶奶那里也看到关小姐做的点心了。
我暗想：怎么着，讨好天乐不成又讨好奶奶？想走上层路线？哼哼，还真小瞧了她。
晚上，我把这事告诉了天乐，顺便给他敲了警钟，让他提防着点。
平静地过了两天，奶奶可能看我忙也没来找我的茬，那个关菊香除了衣服首饰换得勤点，也没其它举动。不过，据春桃打探，关菊香这两天经常在奶奶屋里陪奶奶说话唠嗑。我想我也不能不许她去啊，姑且看她还有什么举动。
到第三天的黄昏时分，我让春桃到厨房去给永俊调点米糊来，春桃去了一会儿就端着米糊回来了，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太太，我听厨房说奶奶吩咐厨房烧几个小菜直接送到北院二姨太太的院里去。
我奇怪：这关菊香一直是和我们一起吃的，怎么今天单独开饭了呢？莫不是她今天不舒服？
我正想着呢，那边奶奶的丫环翠喜就过来叫我，说奶奶叫我过去。
我一时心里着急，天乐出去请戏班子还没回来，这要是奶奶叫人打我一顿，我也反抗不了啊。但是不去的话正好给她抓到把柄，说我不听召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且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招。
跟着翠喜到了奶奶的屋里，奶奶手上捻着佛珠冷冷道：“小倩来了？”
我应了声：“奶奶我来了。”
“哦，叫你来是问你一件事。”
“奶奶，您问吧。”
“自打天乐娶了小妾，两人从未同过房，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原来是为了这事，果然关菊香在奶奶这下了功夫放了我的坏水了。
“知道。”
奶奶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虽说天乐娶小妾未经你同意，但那也怪不得天乐，因为你那时逃走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本来也说得过去，更何况裴家家大业大又人丁单薄，多一房妻妾也可以为裴家多添枝散叶，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现在既然天乐认你做正妻，你就应该有个正妻的态度，要为裴家作想，不要独个儿霸着天乐，你明白吗？”
“我不是已经给裴家生了孩子了吗？再说以后说不定还能生啊。”你总不能把天乐当种猪到处播种啊。
“你为裴家添丁进口也是你份内的事，不过天乐娶菊香，也是天乐自己愿意的，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尚未圆房也说不过去，菊香也未犯什么错，这件事我就作主了，今晚就让他俩圆房。”
我心中冷笑：不错不错，这个关菊香真是不简单，这才两天就把奶奶给买通了。奶奶自打姚友清的事开始就对我不满了，上次又没能惩罚得了我，这一次她倒不是真为了让裴家添丁进口，只是想借这件事杀杀我的威风，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可是圆房这种事，大家同意了，天乐不同意也没用，而我相信天乐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说：“奶奶，这事你得跟天乐商量，我没有决定权。”
奶奶哼了一声，道：“这事我自会和天乐去说，你不要以为天乐只听你的话，我自有办法让天乐同意。”说完她在翠喜的搀扶下迈出了房门。
我本打算跟着出去，却不料到了门口两个老妈子拦住了我，说：“少奶奶，老太太吩咐过今晚请你在这院休息。”
我眼睛一瞪：“什么意思？你们想拘禁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个老妈子陪着笑脸道：“少奶奶，不是我们想留您，实在是老太太吩咐的，还请少奶奶不要为难我们。”
我想想跟这些老妈子也没什么可说的，既然奶奶吩咐了她们，她们肯定是不会放我走的，不过天乐一会儿回来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笃定地想。
于是我坐下来，吩咐她们拿了点心，倒了茶，然后我就平心静气地等待。
从黄昏等到月上树梢，天乐还没有来，我心里不由地嘀咕：难道天乐还没回来？不会吧，不就是去城里请戏班么，不会要那么久的吧。可是他要是回来听说我在这怎么会不来呢？难道是被奶奶叫去北院了？难道他当真听了奶奶的话和关菊香正把酒言欢准备共度良宵？我不相信天乐会这样。
我又想起奶奶临走时候说她自有办法让天乐同意，难不成奶奶和关菊香会联手做点什么手脚让天乐就范？那家伙本来欲望就强，这要是真搞点什么催情香催情药啥的，那天乐能抵抗得住吗？想到他要是在关菊香身上也那般尽力，我心里真是又酸又气。
要是他失了身我还要不要他？如果要他，是不是感觉象穿了别人穿过的内裤一样？。。。。。。
一时间各种胡思乱想都涌上心头，让我心绪不宁。唉，当初不喜欢他的时候恨不得将他拱手送人，这喜欢上他了吧，就怕别人染指一丝一毫，原来我也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