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暖黄的，连带白惨惨的墙面也暖了些。饭桌上凄凉的坐着两个人，一个愁眉深锁的父亲，一个沉默不语的女儿。
良久，父亲淡淡的问了一句。
“钱够用吧。”
“···嗯···”清晓心下一暖。父亲还是关心她的吧？
“现在学习紧不紧张？”
“有一点，不久要期末了。”
父亲问着，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女儿。
“最近家里还好吧？”清晓随口问了句。两父女间的对话，竟是如此的生疏僵硬。清晓回想起过去的十多年，父亲好似更像一个摆设一个长官，只能听从，不是同级的可以交流的朋友。照顾她的，和她一起疯的，都是妈妈，那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今天我看见李慧那个贱人了，买了一辆新大巴车。”
心脏突然被血液哽住，胸腔里紧压得难受。清晓默默的听着。
“你妈干的好事！借出去的钱不打借条，自己死了，那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赖皮···”
清晓默默吃着饭，一粒一粒的饭铁钉子一样扎人。
“说不定，过一阵小姨···就还了···”
“哼！你妈那边那家子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妈死的时候那么编排我，说那么恶毒的话，大舅子当初贪了我们多少钱，现在拿那么一点钱就想要来补偿。没一个有良心！”
清晓这次回家大舅舅让她去他家了，没缘由的给了她几千块钱，说是给她零用了。这算是什么？想着妈妈的在天之灵于心有愧心里有鬼？所以拿点钱来补偿买个心安？大舅舅，真的贪了很多么。。。
“整天想那些也没有用，何必揪着那些不愉快不放呢。。。”
父亲整日整日沉溺在憎恨里，那么沉重，清晓想让他明白，让他看开，不幸既已发生，何苦再自己给自己苦受。可是，何刚显然没有明白女儿的本意。
“呵——你倒是每天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用做，有吃有穿，生活得幸福。”
她生活得幸福？她的父亲认为她无忧无虑，很幸福？
“借给你小姨那个贱人的钱，反正是你的事情，你的学费，收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何刚说着脸上浮出一丝笑，怨憎的笑。
好似有一把钝刀在凌迟心脏，清晓也笑，像是哭，像是笑，像是恨，像是无奈，像是怒。
“我看着办？呵——呵——我看着办？”清晓心口起伏，好像要喘不过来气了，“她不给我我能怎么办？不交学费了！不上学了！去偷去抢几万块钱回来？”
清晓天生并不是唯唯诺诺的柔弱女孩，所以会这样顶撞。
“哼！”父亲鼓着大眼睛瞪了女儿一眼，“你只知道对我凶！也不看你碗里的东西是谁给你挣来的。”
清晓狠狠的看着碗里的饭，胃里也跟着难受，冷冷的而狠狠的说：
“你就知道钱！”
“你这话像是个子女对父母说的吗？！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给你交学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你还要什么？！不知感恩。”
“······养人不是养狗，给它碗冷饭就任它自生自灭。你知不知道我生了一场大病，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无人问津，你有过一点担心么？这么多年你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么？？你知道我们宿舍的通讯地址么？开学放学那么多的行李你有想过我会提不动么？你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就算我哪天被撞死在外面，连个认尸的人都没有吧！····你每天都在怨恨，可是今天的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清晓说出了那些盘旋在心底好久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弄死你妈的？”何刚的表情被怒火冲得狰狞
“······没有人好端端的想去死···人都死了，何必紧紧揪着她不放···”
又是这样的场面，只是，这一次比往常更加糟糕，一如当年清晓因为那个严医生和妈妈吵架一样，当时说的话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些话，很伤人，很伤人···
夜深沉，满世界的黑暗重压着两颗心。
一整夜，爸爸的卧室里传出他沉重的叹息。他在难过么，是想着过往种种，想着她这女儿说的狠话，难过么。。。
说出那些恶毒的话来伤害他，到头才来发现，伤害他，连自己也跟着心痛。。。
夜好长，好黑······黑到好像所有曙光都已经死去···可是清晓知道，天一会儿就要亮的，天亮了，她就该收拾好东西回学校了······
她一走，这栋屋子就只剩爸爸一个人···
他会孤单害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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