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话:当初,晋献公想立骊姬做夫人,用龟来占卜,不吉利;用草占卜,吉利。
献公说:“听从蓍草所占卜的结果。”
占卜的人说:“蓍草之数短而龟象却长,不如按照龟卜。而且它的繇辞说:‘专宠会使人心生不良,将要偷走您的公羊。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十年以后还会有臭气。’一定不可以。”
晋献公不听,立了骊姬。
不久,骊姬生了奚齐,她的妹妹生了卓子。】
晋献公私下对骊姬说:“我想废掉太子,用奚齐来替代他。”
骊姬假惺惺地流着眼泪说:“太子的册立,诸侯都已知晓;而且他多次统率军队出征,百姓归附他,怎么能因为我的缘故废除嫡子而册立庶子呢?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做,我就只好自杀了。”
晋献公沉默了。
骊姬表面上假装称誉太子,而暗中却让人诽谤中伤太子,图谋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外的谣言越演愈烈。
晋献公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相信骊姬的话。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身体如果被掏空,也许就会犯糊涂】
骊姬就假装很担心,对晋献公说:“我听说申生谋害你的打算更成熟了。过去,我早就曾告诉你说申生颇得人心。如果他不给民众好处,又怎么能打败狄人?如今他夸耀征伐狄人时善于用兵,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狐突因为太子处境不顺利,所以躲在家里不出来。我听说,申生很讲信用,好争强,他已把夺位的意图流露给众人,即使想罢休,众人也要责备他的。说过的话不能食言,对众人又不能制止,所以他会考虑得更加周密。国君如果不采取对策,大难就要降临了!”
晋献公说:“我不会忘记,只是还没有给他加罪的理由。”
【晋献公已经有废太子的意图,但是还是再想拖一拖,看看申生的表现】
骊姬就去告诉优施说:“国君已经答应我杀死太子改立奚齐了,但我感到里克很难对付,怎么办呢?”
优施说:“我把里克请来,一天就能使他就范。你为我准备整羊的宴席,我用来陪他喝酒。我是个戏子,话说过头也没关系。”
骊姬答应下来,于是准备了宴席,让优施送去给里克喝酒。
喝到半醉时,优施站起来舞蹈,对里克的妻子说:“夫人请我吃一顿的话,我会教这位大夫如何轻松愉快地事奉好国君。”
优施随即就唱起来:“一心想事奉好国君啊,却不知如何才能愉快而且有闲暇。这个人真是笨啊,他的智慧还不及鸟雀乌鸦。别人都往草木丰盛的地方去了,他却独自留在枯朽的枝丫。”
里克笑着问:“什么叫草木丰盛的地方?什么叫枯朽的枝丫?”
优施说:“母亲是国君的夫人,儿子将要做国君,能不叫草木丰盛的地方吗?另一个母亲死了,儿子又被人说坏话,能不叫枯朽的枝丫吗?这枯枝还会折断呢。”
优施走后,里克撤去酒莱,饭也不吃就睡下了。
半夜时分,他召来优施,问道:“刚才你说的话是开玩笑呢?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优施说:“确有其事。国君已经答应骊姬杀掉太子改立奚齐,计划已经定了。”
里克说:“如果要我顺从国君杀死太子,我不忍心。如果和往常一样仍与太子交往,我也不敢,采取中立的态度大概可以免祸吧?”
优施说:“可免。”
早晨,里克去见丕郑,说:“史苏预言的事快要发生了!优施告诉我,国君的计划已定,将要立奚齐为太子。”
丕郑问:“你对优施说了些什么?”
里克说:“我回答他将保持中立。”
丕郑说:“真可惜啊!不如对他说不相信有这回事而使他们心灰意冷,这样也就加强了太子的地位而分化了他们的党羽。应该多想些办法迫使他们改变计划,他们的计划被拖延下来,就可以找机会离间他们了。现在你说保持中立,越发加强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准备就绪以后就不容易被离间了。”
里克说:“我说过的话已无可挽回,况且骊姬的心思肆无忌惮,十分顽固,又怎么能挫败他们呢!不知你将如何对付?”
丕郑说:“我没有一定的主意。我是事奉国君的人,以国君的意见为我的意见,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里克说:“把弑君救太子看作是耿直,夸大这种耿直会产生骄傲,凭这种骄傲之心去裁决人家父子之间的关系,我不敢这么做。但是违心地顺从国君,废了太子而给自己谋私利,或者利用手段与奚齐妥协,我也做不到。我只有隐退了!”
第二天,里克便称病不再上朝。
一个月后,骊姬认为立奚齐做太子的时机成熟,就和中大夫定了计谋。
骊姬用国君的名义命令申生说:“昨晚国君梦见你母亲齐姜,你必须尽快去祭祀她,然后把祭祀的酒肉送来。”
申生答应照办,就去到曲沃的祖庙祭祀,回来后把祭祀的祭酒、祭肉送到宫中,带回来给献公吃。
献公刚好出外打猎,
骊姬收下祭品后,便把鸩毒放入酒中,又把一种叫乌头的毒药放入肉中,再把酒和肉保存在宫里。
献公回来后,骊姬献上酒肉。
祭祀过程中,晋献公把酒倒在地上(祭祀地神),结果土地突起像坟堆。
把祭肉给狗吃,狗就死掉;
把祭肉给宦官吃,宦官也死了。
骊姬哭着说:“这是太子的阴谋(《史记》:太子怎么这么残忍呢!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杀死去接替其位,何况其他人呢?况且您已经年老了,还能在世几天呢,太子竟迫不及待地想杀死您!太子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和奚齐的缘故。我们母子宁愿躲到别国,或早早自杀,不要白白让我母子俩被太子残害。当初您想废掉他,我还反对您;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大错特错了)。”
太子听到这事后,太子逃亡到新城。
晋献公很生气,下令杀了他的保傅(师傅)杜原款。
杜原款临死前,吩咐一个名叫圉的小臣转告申生,说:“我没有才干,智谋少,又迟钝,不能负教导之责,以至被处死。我没能洞察国君的心思,让你及早抛弃太子的地位跑到别国隐伏下来。我又生性拘谨守本分,不敢与你一起出走。因此所到对你的诽谤,我没有为你辩解,这才使你陷于危难,遭到骊姬的暗害。我杜原款并不怕死,遗憾的只是跟骊姬共同分担了罪恶的责任。我听说君子不会丢掉忠爱的感情,不会对谗言申辩,遭到谗言陷害而死并无不可,还有好名声留存于世。至死不改变对国君的忠爱之情,是坚强的表现。坚持忠爱的感情让父君高兴,是孝顺的表现。抛弃生命却达到自己的志向,是仁德的表现。临死还想到卫护国君,是恭敬的表现。你这个年轻人努力吧!死后一定会给人民留下爱心,让百姓所思念,不也是值得的吗?”
那个名叫圉的小臣就把这话传给了申生。
申生答应了。
那个名叫圉的小臣对太子说:“您如果声辩,国君是必定能弄清楚的(把毒药放到胙肉里的就是骊姬,太子为什么不自己去说清楚呢?)。”
太子申生说:“国君没有骊姬,居不安,食不饱。我如果声辩,骊姬必定有罪。国君年纪老了,骊姬有罪会使国君不高兴,我也会忧郁不乐的。”
那个名叫圉的小臣说:“那么您逃走吧!”
太子申生说:“国君还没有查清我的罪过,带着这个名义出去,别人谁会接纳我?(带着这个罪名逃跑,谁能接纳我呢?我自杀算了)”
十二月二十七日,骊姬到曲沃去见申生,哭闹着说:“你对父亲都忍心谋害,还会爱国人吗?忍心谋害父亲却还希望国人拥戴,谁能对你有好感呢?想杀害父亲来为国人谋利,国人谁会相信这一套呢?这些都是百姓所憎恶的,这样的人怎能活得长久!”
太子申生无法忍受,在新城(曲沃的城池)上吊自杀。
临死前,申生派猛足去告诉狐突(晋文公重耳的外公)说:“我有罪,不听你的劝告,以至落到死的地步。我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虽然这样,但是我们国君年纪大了,国家又多难,你不出来辅佐他,我们国君怎么办?你假使肯出来帮助国君谋划,我申生就算是受到你的恩赐才死的,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所以申生后来的谥号叫“共君”)
这时重耳、夷吾来朝见国君。
有人告诉骊姬说:“这两位公子恨你诬陷杀死了太子。”
骊姬十分害怕,因此又向献公诬陷两位公子说:“太子的阴谋他们都知道并参与了(申生把毒药放到胙肉中,两位公子事先都知道)。”
重耳、夷吾听到骊姬的谣言,也很害怕。
于是,重耳(晋献公和狐季姬的儿子)逃亡到蒲城,夷吾(晋献公和小戎子的儿子,小戎子是狐季姬的妹妹)逃亡到屈地,两人都戒备森严,亲自保护着自己的城池。
晋献公派阉人伯楚去刺杀重耳,重耳又逃亡到狄。
晋献公又派大夫贾华去刺杀夷吾,夷吾逃亡到梁。
晋献公把其余的公子也都赶跑以后,便立奚齐做了太子。
从此,晋献公制定法令,不准所有的公子再回到晋国。
【小故事:当初,献公让士蒍(晋国大司空,曾献计杀群公子,很阴险的一个人)给两位公子修筑蒲地、屈地的城墙,反反复复地修了很长时间(也许是士蒍偷工减料,中饱私囊,搞豆腐渣工程)。夷吾很恼火,把这事报告了晋献公,晋献公对士蒍也很生气。士蒍谢罪,打了个幌子,说:“边城寇贼少,何必非要修城墙呢?”士蒍退下后,作歌(故意感慨)道:“狐皮袄的毛散乱了,一个国家有三个主,我将服从谁呢?”晋献公也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等到士蒍拖拖拉拉地修好城,申生已经死了,两位公子也各自回去防守着自己的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