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要到了吗?”电话里的声音青涩温润。
“嗯,快了。”子叶捏紧了书包,弯起的嘴角明媚漂亮,她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小时。”
书包里安静地躺着几个月之前织好的围巾。
还有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崭新的卡其色毛衣,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
不知道尺寸合适不合适呢。子叶心情很好地望着窗外。
看着窗外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子叶安静地靠着车窗。她知道林夕一定在车站等着她。
从来都是这样。
初中起,每次回家,林夕总会在家门外的那条柏油马路上等她。
穿着一身永远很干净的衣服,要么蹲在地上玩玻璃珠,要么安静地坐在石阶上拿着从学校捡回来呢粉笔在地上画画,每次她都会轻轻地唤一声:“小夕。”
然后就会看到林夕惊喜地抬起头,开心地站起来朝她奔过来,羞涩地拉拉她的手,仰起脸冲她暖心地笑,叫:“姐。”
小镇的集市依旧热闹。
曾经很厌恶这种嘈杂,这时却觉得格外的温暖。是因为在这里待的时间最久吗。
子叶整整衣服。车子已经驶离集市,马上就要到车站了。
远远的,就看到安静地站在门口的林夕。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些,穿着一身漆黑的羽绒衣,几乎就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顶。一看到车,他稍微偏过身子,抬起手臂摇了摇。
子叶扒着车窗,弯起嘴角,她贴着车窗,在车子开过林夕的一瞬,拼命冲他招手。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林夕精准地找到子叶,扒下衣领,露出一张白皙瘦削的脸,呼出的白气散在空气里,咧嘴笑得像个孩子。
车子一停下来,子叶抓起书包快步走下车子,林夕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拎过书包。
“姐。”林夕这么轻轻叫着,其实他很想抱抱这个数月未见的人,但是一伸出手就害怕了,只能尴尬地拿过书包。
“小夕,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子叶扬起头望向这个清秀的少年,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腮帮,接着说:“以后都不能欺负你了。”
林夕微垂头,漆黑的头发下的脸颊微微地发红,他说:“姐,你什么时候欺负过我啊。”
“嗯……”子叶伸出食指抵着下巴,做思考状,然后想起来什么一般缓缓说道:“当然有啊!”
声音欢快地令林夕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子叶故作神秘地抿嘴含蓄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比如我有一次偷偷地拿走了你的裤子,害你急得哭了呢。”
林夕弯起嘴角,转身朝外走去,声音温润好听:“回家吧,好想吃你做的饭呢。”
子叶快步跟上去:“怎么不给点儿反应啊……真是的。”
林夕轻轻笑了笑,无奈地说:“姐,那次明明是你穿错了我的裤子好吗,是意外了。不算你欺负我。”
……
风吹淡了声音。
却温暖了整个冬天。
回家仅待了一周,子叶就要离开了。临走那天林夕不顾父母的反对,想送子叶到学校。子叶拉过林夕,安慰道:“小夕,你要中考了,叔叔阿姨也是为了你好。”然后顿了顿,拉了拉林夕的胳膊,示意他低下头,林夕还生着气,有些不情不愿地弯下身子,子叶无奈地小声说:“这次我节假日就回来,好不好。”
林夕立马开心地点点头。
送子叶到车站,是清晨。街上稀稀拉拉地几乎没有人。
林夕帮子叶放好行李,转身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有些迟疑地说:“姐,下次别在学校那边兼职了好不好。”
林夕这几天几乎一直穿着子叶买的衣服,子叶劝过他换一身,他就是不肯,说再不穿她走了就看不到了。
“嗯。知道了。节假日我就回来看你。”子叶这么说着,突然凑近林夕,嗅了嗅,皱起眉头说:“你衣服都有味儿啦小夕。”
林夕慌乱地后退一步,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疑惑地喃喃道:“没有啊……”
子叶哈哈地笑了起来。
“骗你啦。”
风呼啦着带上街边的透明塑料袋,似留恋似绝望地沉浮着,旋转着。
子叶走进车子,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冲车窗外的林夕挥挥手。想了想,她放下书包占座位,然后走到车门口,林夕也走了过来。
“姐,我想抱抱你。”林夕望着车上的子叶,眼睛里浓浓的认真。
子叶抓住扶手的手松了松。
她走下去,然后拥住了林夕,像小时候那样在林夕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说:“照顾好自己。初三要好好努力。”
林夕将头沉在子叶的肩上,没敢用手拥住她,因为他怕一拥住,就没办法放开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令人心安,他说:“必须的。我要考进你的学校。”然后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快上去吧。”
“好。”子叶弯起嘴角,转身上了车。
就像蒲公英依恋轻风的温柔以伴;
我依然记得我们一起手牵手回家;
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起搓衣服玩水,一起写作业……
我依然记得你滑落耳边的漆黑的头发,认真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讲题,声音稚嫩悦耳。
你一定不知道,当时我其实并没有听你讲题,那些题我早已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练得滚瓜烂熟,因为我发誓要跟上你的脚步。
我只是,迷恋那份难得的亲昵。
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早已在那青葱稚嫩的岁月里,就已经在这份情感里深深地陷了进去,根深蒂固。
林夕忍住内心的窒闷,他抬起手,冲已经开走的车缓缓挥了挥手。
那辆车上有他一见倾心的女孩儿。
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