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卿亲自给夫人戴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苦笑道,“险些给忘了,出阁前爹说过,先敬茶后赠礼,我却乱了顺序……对了,嫡姐,爹没有跟你说吗?”
蔓卿顿了顿,见君汐没有接话,又道:“瞧我这记性,嫡姐的婚事是快速定下的,爹一下没放在心上,忘记嘱咐了吧,怪不得嫡姐会乱了规矩。”
君汐心中怒意惊起,表面上却还是平静的笑容,“爹怎会对我不上心?是我没记住罢了。儿媳不懂事,望婆婆责罚。”
“君汐是嫡长奶奶,许是忙于打理家事,忘了敬茶礼节,不碍事的,只是嫡姐要做好榜样,别让别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
夫人的话里带着些许酸意,她明显是站在蔓卿这边的,因为鸿祯才是她的儿子,鸿捷的生母是亡故的前二夫人,夫人只不过是鸿捷和君汐的姨娘,她对君汐的好,只是一种客气的尊重罢了。
这时,烟芜奉上两杯甘露茶,茶中还洒了点点桂花,如寒冬的腊梅,散发着淡淡幽香。
蔓卿与君汐各执一杯甘露茶。
敬茶结束后,三位婆媳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寒碧居。
君汐故意走在蔓卿身旁,昂首挺胸似在炫耀着什么。
“刚嫁进侯府,妹妹倒就聪明了,知道什么该防,却还不知道什么不该说。方才陷我于两难的同时,不仅丢了我的脸面,也丢了将军府的脸面,让人知道将军府的小姐不懂敬茶规矩,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君汐漠视蔓卿的一切,在她眼中蔓卿仿佛一粒沙,一吹便散。
“将军府的脸面固然重要,可又关我什么事呢?”她在被说成野种时,怎么不见君汐跳出来说什么将军府的脸面?
蔓卿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丝毫怒意,却是字字寒心,似乎将军府的面子都不在她眼里,何况君汐。
“你倒是厉害了,连将军府都不怕,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爹的!你不怕将军府,难道也不怕你娘有事吗?”君汐以卿娘威胁蔓卿,这一向是她的软肋,只要一提及,她的士气就全消了。
“那你想要我怎样?”蔓卿的语气中不乏无奈,却也有一丝不服输的傲气。
“老规矩,做我的奴婢,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君汐随口而出,一点也不忌讳自己的身份。
“嫡姐,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了,从你的春秋大梦里醒过来吧!”蔓卿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眉间稍稍一蹙,教训着君汐的自作聪明,“今日经你一闹,二夫人对我俩的印象都不好,日后想往上爬无疑是难上加难!”
“我自己的身份我自然知道,至于你?不过是个冲喜的女人!我与你说话已你看高了你,凭你也想往上爬,你凭什么跟我斗?”
君汐眼神顿时狠了下来,再次讲出了蔓卿的痛处,“你不过就是个野种,将军府扫地的侍婢!”
说着,挑衅地指了指蔓卿的鼻尖,咬牙切齿地盯着蔓卿,“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嫁给一个久病将死的少爷,也只有守寡的份。你永远都是奴才,不值一提的奴才!”
蔓卿没有因此动怒,反之她的沉稳与君汐的狂躁,形成明显的对比,“嫡姐的意思是说,侯府三大少爷只配娶将军府的一个侍婢吗?二奶奶说话可要谨慎些,当心被二夫人听见。”
“你少强词夺理!谁都知道夫人不喜三爷,她会为了三爷得罪将军府?相反的,我是二爷的人,二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凭你也敢要挟我?”
蔓卿毫不示弱,用凌厉的眼神直视君汐,亦是话中带刺,“别显摆了,二爷的心思我们姐妹都明白,他看上的,不过是你的姓罢了,没了姓、没了将军府,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蔓卿由小径而入,静坐在紫藤花阁下的凉亭中,君汐脸色一白,只冷哼了一声,不欢而散。
“奶奶……”
“奶奶……”
允芝等人担忧地靠近蔓卿,特别是允芝,神色甚是紧张,因为她知道蔓卿的痛处,方才君汐说得太过了。
蔓卿抬了抬手,轻轻一挥,示意她们回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瑶琴与凉初互视一眼,皆不知该不该走。
允芝不情愿地低下头,似乎在想:你现在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我不走。
海棠虽不太了解蔓卿的心思,却也能揣摩到几分,赶忙拉走了允芝,瑶琴与凉初见此,一步三回头地也离去了。
秦熙府中,算沁园最美,大家都喜欢那里的花花草草。因此一般情况下,无人会来紫藤花阁欣赏竹子,蔓卿可以在此处静心。
“众人眼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于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苦楚,不过是‘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凄冷罢了。都说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是比公主还要幸福的女人,依我看来,不过如此吧。”
蔓卿无意间说出了这一番话,倔强的眼泪已如杯中欲欲溢出的水,却还是要强忍着,她似乎习惯了忍泪。
“想哭就哭出来,忍着泪水的样子不美。”一阵附有磁性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蔓卿迅速收拾情绪而起身。
来者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眉宇之间透露着一丝英气,双眼之间张扬着妖魅。他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衫,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穿在身上舒适飘逸,腰上还配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足显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