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以为自个是小草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秋后的草。这般弱不禁风的,喝两杯酒都得躺个十天半月。身子大好时,已是近端午了。可是一过节我就犯愁,因为每年的端午节,皇帝都是要请文武大臣、九卿去游园看龙舟赛的,当然连带着皇亲国戚们都要去。不知今年皇帝是否也要让臣子们带家眷去赴呢?我心里头是盼着最好不要的,只那些个臣子们与皇帝同乐便好,我们这些女眷还是不要宣旨入宫的好,我真的是越来越害怕面对四阿哥,总感觉心越来越压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透透气儿。
想什么麻烦事儿,什么麻烦事儿就到来。
今儿顾长顺来传八阿哥的话儿,说让我明天和府里的福晋们进宫去过端午节。我当时就让顾长顺回八阿哥话,说我身子还很虚弱,不能远行,这端午游园就不去了。
可是到了下午,我正在房里跟喜儿她们说着话儿,就见八福晋一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两个丫环。
见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想必是受了哪门气,到我这来撒泼了。
我忙起身给她请安,“雪韵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哟,你不是身子不爽吗?怎么这会子玩笑儿得开心呢?”锦绣一进来就质问道。
“回福晋,雪韵今儿身子才好了些。”我也不急不慢地回道。
“哼,你少来这套!”锦绣柳眉倒竖,一脸鄙夷地盯着我道。我不理会她还是笑盈盈请她入座,“福晋请坐。喜儿给福晋看茶。”喜儿应了声,忙出去泡茶了。而半香却一脸紧地看着我,立在我身后候着。
“不知福晋今儿来可有何事?”我想平素里我们都不互相来往,这会子她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锦绣见我这样,斜瞪了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时喜儿也端了茶来,利索地给她倒上。
锦绣又抬眼看着我,眼中的怒火委旺,“你说,你为什么不去宫里参加端午宴会?”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她敢情是因为我拒绝入宫来兴师问罪的。其实平日里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不见她,她也不来见我,我只在我的菊苑呆着,并没有与她去争什么,这样相安无事难道她还不满意?
“回福晋,雪韵虽说今儿个身子好些,可这头晕的病儿老犯。那些个宴会就不去了,免得雪韵这病恹恹的样子去了让人瞧见扫兴。”我慢慢地端起茶拿着茶盖儿轻轻撇着茶沫儿道。
锦绣听了却很生气,“你不去?我怎么没瞧出你这身子不爽的?这会子说话走路都气儿顺的,怎么着就不能去了?”
“既然福晋不信,那雪韵也无话可说了。只是这宴雪韵是断不会去的。”我也坚持道。
锦绣听我这样说,一时又发起怒来,她提高了声音道,“你若不去,那我们家爷怎么办?去岁年宴就因着你半道儿溜儿,皇帝便找了爷的茬儿,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数落了爷一顿。”我听了心里一紧,拿着茶盖儿的手颤了下。这事儿四阿哥是做得出来的,他认准的事若是拂了他的意,他便会报复。
锦绣见我不说话,便又继续道,“你为何不去?你的老相好如今成了九五之尊,成了皇帝,你不入宫里头相陪,却窝在八爷府上。只要你愿意,那皇帝定是将你八人大轿抬了去,而我也会让八爷给你休书一封,让你跟老相好快活去!”锦绣越来越激动,看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怨恨。
我面色苍白,手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努力平复心情道,“我答应你明儿去。”
锦绣见我一脸平静答应了她,脸上一愣,随即又对着我嗤鼻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然后起身离去时又加了句,“你最好离八爷府远远的。”
我只呆坐在原地,目光游离。
“主子?”锦绣走后,立在身后的半香轻轻推了一下我。我回过神来,眼睛无力地望着门外,心猛地痛了一下,手上一松,茶杯‘咣当’掉在地上,衣襟上顿时溅了满身的茶水。惊得旁边的半香和喜儿忙拿着手绢替我擦拭。
“主子,都湿了一片儿了,换件衣裳吧。”喜儿边擦着边问道。我木然地立起身,朝门外走去。半香和喜儿忙扶了我手,陪着我向门外步去。
走到门口,我抬眼看了眼瓦蓝的天空,太阳有些剌眼,忙伸手挡在额前。一只小鸟在天空中飞过,白云悠悠,风儿轻轻,空气因梅雨时节有些潮湿。小鸟有片自己的天空,树木有自己扎根的土壤,而我的家却在哪里?
倚在门口好一会儿,我才幽幽转过身,对着喜儿和半香道,“扶我进去吧。”半香和喜儿一脸难过的看着我,半香咬着唇儿扶着我,“主子,刚才嫡福晋的话儿您不用放在心上。”
喜儿也忙道,“嫡福晋向来都是那样的,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理会便是。”
我现在胸口堵着慌,直想一个人静静。
晚上,我又做了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着。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我从半空中吹落,我一时惊骇得大叫,醒来后,发现是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守夜的喜儿被我吵醒,掌着灯走到我床前急问我怎么了。我喘着气,过了会儿才跟喜儿说没事,让她回去歇着,我慢慢地躺回被子里,喜儿有些不放心地替我盖好被子,便要守在我床边。在我再三催促下,她才回了自个外间的床上去。而我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