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不至于良心泯灭。”说出这句话,离绯自己也感到好笑:“我又算哪门子善心人!”
她随手将胭脂放回梳妆台上,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白日看到风飒死在她面前,一时激动也不知为何生出替他报仇的念头,那支短箭明显与刺客们所用的不同,取下一闻,才知上面竟留有丫环蕊儿的胭脂香味!
之后,便是船头一番有意无意的试探,这个世上谁没有一两个至亲至爱之人,无论蕊儿出于怎样的动机,如今她愿意花心思弥补,离绯也是心中稍慰。
“最狠的,还是那人啊!”
离绯在心中感叹,无论如何,风飒都死了,死在混乱中,谁也不会特别关注到他身上,即使两人之前有过协议,死人又能说出什么!
这样杀人的手段并不算高明,然而让离绯警惕的是,布署之人的心思慎密,除了那略有瑕疵的短箭之外,任谁还能找到线索与他有关!
离绯微紧双唇,想起当时风飒说过:“此去宫深如海,他日小姐抚琴之时,定会有一缕清风长伴左右。小姐琴心无双,风某自愧不如。”前一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后一句,却明显在恭维自己!
风飒为何要说出这样一句话?若说他是为了讨好自己,离绯绝不会相信。一个有着干净琴音的男子,胸怀定然是正直而坦荡的。尤其,他之后将自己引向众人的举动,更是显地无比突兀!
“宫深如海……呵。”
樊水城中有谁明确知道,并如此确定她能进宫?在这离府之中,除了离老爷,不作第二人想!
至于离老爷为何要将这事透露给风飒知道,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还是与他有所约定,离绯不得而知。但一点能确定的是,这样的告知,显然是充满了恶意的,尤其还有那随后补上的致命一箭!
死人,才能守住一切秘密!
这样迂回的心计,这样狠辣的手段,让身在局中的离绯也忍不住摇头。“报仇?呵,尽力而为吧。”
从怀里掏出一个细致的小荷包,这是离绯之前在房中无意间发现的,荷包的内侧细致绣着一个“风”字,见证了一个深闺小姐与一名出色琴艺大家之间可能存在的隐密爱情!
离绯手一扬,将荷包抛入火盆之中,烟灰四散,正如两人无疾而终的爱情……从今而后,她就是离绯了!
无形之中,离绯已确知了自己的身份,她,绝不会是离家的小姐,至于她到底是谁,也许有人能给她答案!
脑海中闪过一张斯文而白净的面庞,那个叫文书的年青男子,什么时候会来找她呢?
初春的夜,依然寒冷如冬,离绯大病初愈,不一时便觉全身无力,有些昏昏沉沉。朦朦胧胧中,鼻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味,她的嗅觉异常灵敏,竟像是对这些气味天生敏感一般,全身一个机灵,她的神智前所未所地清醒起来!
“吱——”
轻微一声,房门打开了。离绯躺在床上,侧耳细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笃笃,笃笃”,竟像有什么点击地面,发出了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忽地声音一滞,而后绕过屏风,朝她的床边走来。
“向前十步,往左两步,好了,她就在你面前,伸手就能够到她的脸。”
一个身影在自己床前停下来,离绯有些吃惊,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瞎子!
心中尚未平静,鼻间忽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香味,那味道同样停在自己床前,竟与先前之人站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离绯心中好奇,闭上眼想看看两人究竟要做些什么。非她胆大,只是心里竟奇异地平静,连半丝紧张的痕迹都无法找到。
为什么?是她的理智做出了判断,还是她的身体练就出了本能?如果是后者,那么她的前半生,又经历过什么?……
“不错,骨相与上次的相同,看来上一回,她的确在自己的脸上做了手脚。”
“这么说她真是玉主要找的人!这次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之前我们花了那么多心思引她上钩,这次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女声一顿,显出一丝焦虑,“可这女人麻烦地很,那离老头竟然想送她进宫去,这不是有去无回嘛!”
“所以说,这就是她的命!天生凤命之人,无论如何逃避,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去的。”
房间里沉吟了一会儿,瞎眼男子再次伸出手摸上离绯的腕脉,温热的手指被她的冰凉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什么?那忘忧贴这么厉害?”
“倒不是。上一次给她把脉还不觉得,这次却发现她的身体亏虚地厉害!再不想点办法,只怕她的身体会被拖垮!”
男子的声音有些沉重,只是两人明智地将这个问题压了下去。那男子突地有些好奇:“我素闻她的医术厉害,怎么上一次你能这么容易将她迷倒?”
“那有什么,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她下毒再利害,也不可能时刻保持警惕。我那迷药无色无味,涂在饼上也吃不出什么来。”
“但愿如此,否则只怕她察觉出一星半点……”
“我说子喻,你就是小心过头!她当时就算有怀疑,也不可能查到玉主头上。更何况她现在连忘忧贴都喝了,只怕连那手医术都快忘绝,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之计,我们应该尽快通知玉主……”
“有刺客!”
忽地深夜里一道呼喊,惊地两人立刻噤声!女子凑到门边听了听动静,离府中不知被何人惊起,此时竟调出了大批的家丁,有一队正向这边行来。
两人当下便出门而去,离绯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刚才,她听地不够过瘾啊,那两人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可玉主是谁?
她睁眼想要坐起,却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砰”一声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