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袅袅,随风飘荡在河面之上,清凛凛如溪中纯水,涤荡心头。闭目细听,却又似清风般飘然拂过,仿佛一切的尘嚣在此刻皆已远去,只剩这河上的琴声袅袅,让人陶醉而不知归路!
此刻的风飒手抚膝头,耳中听着离绯弹琴,心中却如波涛巨浪袭来,一时间竟慌了。
琴心如人心,离绯的琴声坦荡而无牵绊,清清淡淡的,却失去了昔日的幽思缠绵。他的心从方才被邀的惊喜到此刻失落的惆怅,短短一瞬,竟似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原来失忆能让人连曾有过的激情都一并忘却。
神色恍惚间看见离绯容颜,虽然轻纱遮面,可那端坐的凛然之姿却风华高远,无形中又有一股威势,让人不敢亵渎,更加不敢高攀。
“高山流水吟不尽,空谷觅知音,一曲情思随风去,归来化作断弦琴!”
风飒摇晃着抱起自己的古琴,伸出手细致而轻柔地在弦上一一抚过,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忆起当年的少女街头赠琴,知音共赏的甜蜜往事。
“琴依旧,人却改。一曲情思既已随风,何故再生惹事端。”
“扑通”一声,文弱青年竟举琴抛入河中,把画舫边一直沉醉于离绯琴声的众人吓了一跳,而风飒却在猛然间抬眼,离绯一怔,只看到他的眼眸中似有水光浮动,哀恸而绝然。
“此去宫深如海,他日小姐抚琴之时,定会有一缕清风长伴左右。小姐琴心无双,风某自愧不如。”
离绯有些惊讶,在场众人一时间抽气声与赞叹声不绝,风飒却再出惊人之举:“离小姐,画舫之上有诗画若干,不知小姐可否赏脸指教?”
指教?离绯一怔,她抬眸看了眼画舫之上,那里美人云集,却不知为何而来?她心中好奇,不知那离老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丫环蕊儿笑了笑回道:“风公子是有礼之人,不过我家小姐今日只为讨教琴艺而来,至于那些诗画嘛……不看也罢。”
她这不屑的态度,立刻惹怒了舫上一些人,而风飒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涨红的脸似乎想说,为何一切与商议的不同?!
离绯顿时心如明镜。
再看舫上人群隐隐分成两堆,一处男女皆有,看他们个个华服美饰,仆从成群,一眼即知非富即贵。而另一处却只有十几名俏丽女子围成一圈,似在请人做画,对离绯这边也只是看上一眼,立刻又调转头去。
蕊儿的话激怒了不少人,有丫环跳出来嗤笑道:“哪里来的藏头露尾之辈,学了半调子女艺,也敢出来大言不惭!有本事下来做诗一首!”
“琴棋书画只是表艺,言谈举止却是内蕴,香儿,你的女艺都白学了么?”
一句素色春衫的少女将人喝退,只是主仆俩这一激一答,却让蕊儿嘲笑不成,反落地被人嗤笑的境地,她袖子下的手捏地死紧,瞪着那名叫香儿的丫环几乎唇齿咬出血来。
“这位妹妹的琴艺高超,若是对诗画有兴趣,不如下来作一首?”
少女此言一出,几乎立刻得到了画舫上所有人的赞同,有些人甚至急巴巴盯着离绯,想看看她那层轻薄面纱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绝世容颜!
离绯站在船头,身边丫环气恼,身前的风飒焦急地几乎失控,而她却是静静地扫视过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一名被人群簇拥的男子身上。
那是个看来有几分面善的男子,银白色的衣衫,和自然而然的尊贵气势让他在人群中看来无比显眼,离绯注意到,那男子的身边除了坐着一名美人之外,身后还弯腰站着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这位小姐,此次的主题是春,你就以自身为喻,作诗一首如何?”
春衫少女看着离绯,隔着十几步远,她高傲凛然的姿态依然深深撼动少女的心,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是天女下凡。
只是为何她的眼中,如此不惊波澜?
人群又骚动起来,见离绯站着不动,一时间嗤笑与叫声不绝,丫环蕊儿拉了拉离绯的袖子,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小丫环这会儿眼红地想要杀人!
“作诗?我可不会啊。”
这是离绯第一次开口,声音如冷玉般,清凛而动听。
众人还沉浸在那动人的声音里,便见她眉眼微展,绝美的容颜竟再一次笑起来,清风吹动她薄纱的一角,露出白玉般小巧的下巴,再往上,却是无缘得见。然而,就她此刻露出的这半副容颜,也足以使无数人为之倾倒了。
人群让出一条路,离绯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画舫上被围起的中央放着一张桌子,那里早已铺好纸墨。离绯抬头一看,那张桌子上,此刻只剩下那银白色衣衫的青年男子依然端坐,只是他的眼中不知为何竟深遂不见喜怒。
周围站满了看戏的人群,离绯微皱眉,不喜欢这般炫耀的感觉。可是此行的目的就是引人注目,否则她想看的好戏,也许就此便夭折了。
她在暗中叹气,不知怎么,却觉心中无比轻松。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字体娟秀,如美女簪花,笔落诗成,惊地众人半晌说不出话。而离绯却是淡淡一笑,转身便走。小丫环蕊儿跟在身后,微扬的唇角笑出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