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炎心走出华芸的房间后,显得有些心不在蔫。
风中传来淡淡的花草香,她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行走,想起若干年前,自己随着师父进宫,那一次她无意间遇到杨皇后,看见她正蹲在地上亲手侍弄药草。
青色的素衣,一脸宁静的笑,那个温暖的夜晚留给炎心终生难忘的记忆,之后的许多日子,只要一想起那张笑脸,她便感到心境安宁。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她送给自己的医书仍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侧,而佳人却芳踪难觅。在这个突然的夜晚,炎心忽地又激动起来。
是的,她一眼就看出华芸所中之毒,正是杨皇后给她那本书中所记载的“梦魇”,如恶梦一般无处可躲,梦醒之后却又消失无踪,这种借风起势的毒,效果便如它的名字,是每一个爱美女子的梦魇!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唇边扬起一丝快活的笑意。多少时日了,她一直在心中替她仰慕已久的女子感到冤屈,甚至对眼前这一切也总是抱着莫名的敌意。可是幸好她没有死,而且回来了!
炎心的步子一阵轻快,忽然从花丛后伸出一只手将她制住,借着微弱的天色,她看到一个男子瘦高的身影。“华芸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炎心一惊,来人问地如此干脆,莫不是华芸派来的?“不知道。”
“那你刚才为何皱眉?莫要瞒我,否则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炎心更加惊讶,方才房中只有自己与华芸三人,若这人真是华芸派来的,那么这女人的疑心实在太重了!
“我说过不知道。”
那人冷哼一声,炎心忽感肩上一阵剧痛,差点失声叫出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与不说!”
“不知道。你杀了我还是不知道!”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只见白光一闪,远处传来护卫的喝斥之声,“砰”一下,炎心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冰冷石板地,永远失去了呼吸!
在炎心倒下的那一刻,她的院子里却来了不速之客。夜色中那人身量娇小,轻易便打开书柜中的暗阁,取出里面用绸布珍重藏起的医书,那封面上隽秀的字迹,让来人轻笑出声。
她随手翻了翻,便看到其中一页有记载着毒物“梦魇”,功效能见风起疹,根据药量大小,中毒之人体质,决定是否留疤……她忍不住蹙了蹙眉,轻声叹道:“只可惜没有炼制之法!”
夜色昏暗,黑暗中总隐藏着数不尽的罪恶!
眼前熊熊的火光,让方路遥从噩梦中惊醒,一年前中宫的那场大火,至今想起仍叫他不能释怀。他拭着额间冷汗,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当时他没有大意地离开皇宫,今日是否仍与杨柳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也许她们之间会因意见不合而稍起摩擦,也许他仍会因为后宫妃嫔之事与她争执,但她至少能安好地待在他身边,而不是如今与他人海两隔!
“皇上。”
方路遥全身微震,他转头向身侧看去,熟悉的面孔让他禁不住心头一阵激动:“皇后……”
“皇上!”
一声娇呼,让他伸出的手突兀停在半空,俊朗的脸上随之凝起冰霜,他想起来了,这里是意柳庄。
“谁准你进来的?下去。”
雪姬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方路遥的床上,芳心为之跳动好久,欣喜了半天,才想到要将生米做成熟饭,怎么也不能错过如此良机。
“皇上,奴家想在这里侍候您……”
“下去!”方路遥几乎不耐烦起来,这一夜他的心中分外焦燥,总觉得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见到雪姬衣衫不整的模样,更是恨从心来!
“滚出去,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得逞,朕能让你进宫,也能让你悔恨终生!”
雪姬又羞又怒,但她很快便发觉方路遥的异样,他似乎仍未从刚才的噩梦中醒来,却把自己当成了那可恨之人!
“皇上,您看清楚奴家,是我啊,我是您的……”
“啪!”一巴掌打在雪姬脸上,清脆的声音让方路遥脑海一阵清明,他终于回过神来,对坐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杨柳”,一时竟不知是梦是醒。
“过来,我看看。”
他的声音低下来,却出其地温柔。雪姬心尖儿一颤,抬起头的霎那,方路遥的手伸过来,将她的下巴轻轻扣住:“疼不疼?”
“不……”她摇着头,面前这俊朗的男人让她的心化作一滩春水,得到君王的全心相待,即便此刻让她死去也甘愿。但她的美梦没有持续多久,便立刻被他推下床去。
前一刻的温柔似水,在下一刻全数化为怨毒:“你果然是假的!”
地板的冰冷不如他的话来地让人心碎,雪姬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伸手一摸,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被他生生撕去!
“皇上,您听我说……”
“来人,把她拖出去!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
雪姬想到辩解,她到此刻才清楚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是谁故意将她放在方路遥的床上,等的就是自己的野心。
她想辩解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然而方路遥却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从门外拥进的护卫就将她拖了出去。
冬日夜晚的石板,寒地能将人心冻裂,她的膝盖下被拖出两道血痕,雪姬被人捂着嘴,泪光闪动中看到那温暖房间里,清瘦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没来地及说话,甚至没来得及让他看自己绝色的容颜,她是京城出名的美人,任何男人看过她的脸,都对她呵护备至,从来没有人舍得对她大声说话,除了那个人,那个一直现在也只紧张手中人皮假面的男人。
一张死去女人的脸,在他与所有女人之间,隔着一张死去女人的脸!
“杨柳,我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