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羽龙鸟乃天下第一凶禽,长天之上一展羽翼,一动不动便能滑翔上百里,再加上其群居,族群动辄成千上万,当真称的上天空霸主四个字。
三毛的族群本居于北方,不过它们原本生活的深山发现了一种珍贵矿物,人类大举开发,和它们族群发生了数次冲突,最后甚至有武者出手,强硬的斩杀了几只白羽龙鸟,逼得三毛等不得不迁徙,来到这妖兽山脉边缘的落云山立足。
“如此说来还真是巧。”司马凤迎着高空中的寒风,轻轻抚摸它的脖颈,二者皆是背井离乡,倒让人倍感亲切。
落云山至熏风城大概有两百里路,三毛找准方向一路直行,路程会更近,最多不过百里开外,它双翅一展,还没有用力,便乘风来到熏风城,用时不过一炷香。
司马凤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白羽龙鸟的飞行速度大概在每小时两百公里左右,和蓝叶大陆时速才五十公里左右的骏马,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生于交通发达的地球,太过了解交通的重要性,如果方才他和白羽龙鸟相交不过是好奇,那现在便多了几分心思,临别前嘱托道,“三毛,你回去问问龙鸟王的意思,如果它不排斥我,等我忙完了便去看你。”
“嘎唧!”三毛对此异常惊喜,把司马凤两人放于城外空地,兴冲冲的振翅而起,在天上撒欢似的的溜了几个圈儿,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司马凤被逗得哈哈大笑,挥手送别三毛,往熏风城而去,那高大雄伟的城墙下,绕了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几名精壮的军士腰佩军刀,手执长枪,威风凌凌的盘查来往行人。此时天色已晚,几名农户正挑着空担子走出,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想是今天的蔬菜卖得不错,正急着回家数钱呢。
熏风城的建筑和中国古代十分相似,不仅如此,就连风俗也有很多类似之处,如果司马凤不是继承了一份记忆,恐怕还以为穿越到了古代。但由于蓝叶大陆尚武之风浓厚,不管是人和物,都多了几分剽悍之气,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半数的行人就配着长剑宽刀,甚至还裸着青幽幽的锋刃。
司马凤左右看得瘆人,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这阵仗,一言不合随时血溅三尺啊。”他本来也有一柄佩剑,是原主花重金打造,挂在腰间充当门面儿的,可惜商队遇劫时一同丢了。
他带着吴黑子回到家,守门护卫殷勤的上前问道,“少爷,您不随商队采货去了吗,怎么回来得般快。”
司马凤也不解释,摇手问道,“老爷可在。”
侍卫回道,“和程大人正厅叙话。”
“程大人?”司马凤眉头微蹙,这程浮程大人乃是熏风城市令大人,主管全城商铺集市。司马家是做生意的,自然免不了和这位打交道。
“遭了!”吴黑子一听是程浮,顿足惊道,“这次程大人托咱给他带了点儿东西,如今被那匪徒一同劫去,可如何是好?”
司马凤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要是为此得罪了市令司,家里的生意可就没那么好做了。
他谨慎道,“这事可大可小,我们暂时不要露面,等程浮离开后先找爹通通气儿。”
司马凤嘱咐门口的侍卫,暂时不要泄露自己回来的消息,然后带吴黑子往偏厅而去,岂料两人还没迈出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喊道,“凤儿!”
司马凤暗道糟糕,尴尬的转过身,望着快步走上来的司马雀,并没有说话。
司马雀身材精瘦,偏矮,腰板挺得笔直,双目凹陷在深深的眼窝中,陡生一种狠辣刁钻的感觉。他上下打量司马凤两人一眼,关切道,“你俩怎如此狼狈,莫不是……”
司马雀说到这儿神情一变,按下心中后怕,拍了拍两人肩膀道,“人没事儿就好。”
跟在司马雀身后的,还有一名身穿玄黑色宽袖长衫的微胖男子,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一双小眼睛都快挤没了,正是那程浮市令。
他虽然笑得和蔼,但眼缝中时不时闪现的精光,让人芒刺在被,“司马老弟,方才为兄还觉得自己急了些,没想如此是时候,正好赶上贤侄回来。”
司马雀赔笑了两声,也不拐弯抹角,微微躬身致歉道,“程大人,实不相瞒,小弟这批货……恐怕是走丢了。”
程浮脸色渐渐阴沉,喉咙里怒火翻腾,“老弟此话何解?”
司马雀脸色发苦,身体埋得更低了,“大人托草民在天宇城带的特产……”
程浮眉毛一竖,拂袖打断司马雀的话,瞬间翻脸,“我随行的两名家奴呢?”
司马雀回头看向吴黑子,吴黑子上前半步,躬身道,“这帮悍匪不仅劫货,而且杀人不眨眼,商队护卫死伤大半,大人的两名家奴……也不幸被冷箭射杀。”
“喔,是吗?”程浮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话锋一转道,“你俩方才见了我,为何鬼鬼祟祟,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司马凤知道这个误会断不能有,连忙站出来说道,“大人明鉴,在下实是乱了方才,所以打算与家父商量后,让他老人家再行与大人沟通解释。”
程浮眼皮微微抬起,精亮的目光好似一柄利剑,悬在司马凤脖子上,让人心里一紧,现场的气氛霎时冷若冰霜。
少顷,程浮似是而非的笑道,“听坊间流传,熏风城酒囊饭袋之首当属凤,还没有鸟会衔食,我看他人之话,终究信不得。”
司马凤听这话颇有几分怒气,“他人之话,可信可不信,主要还是看这说话的人是谁。”
程浮问,“那你说说,谁的话可信?”
你爷爷我的话最可信,你特么就是个傻叉!司马凤心里直骂,出口却文雅了许多,“人如果聪明,自然知道谁的话可信。”
这话本来有些过,却让司马雀心中乐极,心道这小子出一趟远门,怎么精气神一下便提起来了。
可这份高兴此时却不敢表露出来,司马雀当着程浮,不得不佯怒道,“你这逆子,端是不知好歹,还不快给程大人认错!”
“是,爹。”司马凤并没有发现,这一声爹叫得如此和谐。他正假模假样的给程浮作揖,却被对方一手按住,“行了。”转而望着司马雀,不容反驳的说道,“不管你司马家的商队是不是被劫,我的东西,一定要见到!”
司马雀只有打碎门牙和血吞,抱拳行了一礼,“草民谨记。”
“我给你三天时间,到时本官若是看不到东西,你司马家就别想再熏风城做买卖。”程浮这话丝毫没有恐吓的意思,商人得罪了他,断没有立足之地。
司马雀点头哈腰的送程浮离开,然后板着脸回到院子,低骂一声,“翻脸不认人,狗一样的人物!”气恼片刻,又对司马凤道,“你且去食宿,我与你吴叔出去一趟。”对商队被劫一时,竟没有丝毫怪责。
司马凤穿越前二十四五,但现在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再加上原主不学无术,没什么本事,此时也插不上手,只好应了司马雀,独自留在家中。
在下人的服侍下,司马凤吃过饭,沐浴更衣后来后院,依照夏国习俗,后院一般是主人居住的地方,下人没事不准到这里乱窜,所以院子独司马凤一人,显得分外清冷。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衫,站在游廊边缘仰望夜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星星。
“这个世界虽然和中国古代有许多相似,但毕竟是另一个世界。”司马凤低头轻叹一声,掉头走进卧室。
屋里的油灯噼啪作响,烛影摇红,颇有几分雅致,可惜司马凤无心附庸,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能眠,最后索性起床摘下挂在墙上的剑器,到院子里舞弄良久,方才来了几分倦意。
“咚咚咚。”正待他将睡未睡之际,屋外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凤儿可睡去?”
司马凤听是司马雀的声音,翻身而起,“孩儿未眠。”点上灯,打开房门。
“快进屋去,秋风渐凉,小心风寒。”司马雀拥入房内,坐到靠墙的雕花方椅上,虽脸色疲倦,却兀自强笑道,“今儿吓着了吧。”
司马凤坐到床边,摇头道,“孩儿无恙,爹爹不用忧心,不知事情可有眉目?”
司马雀苦涩道,“天宇城新来了一位武刑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追得周边土匪强盗漫山遍野乱跑,落云山这伙匪人,好像正是从那边流窜而来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程浮大人这边可不能得罪,他要是给咱们使绊子,这生意根本做不下去?”司马凤忧虑道。
司马雀意外的扫视司马凤两眼,笑道,“凤儿你竟然知道为家里担心,这可不像你以前的浑样子啊。”
司马凤一愣,对啊,我又不是原来的司马凤,怎么如此担忧?
司马雀见儿子沉默,叹道,“不过你也该懂事了,为父甚慰啊。”他含淡淡的笑容,顺手把司马凤放在桌上的长剑拿在手中把玩,“为父出生贫寒,披荆斩棘只想一天能麻雀变凤凰,扬眉吐气,可惜老天爷不给我那个机会,让我先天残废,永远不能成为武者。”
司马凤见父亲失落的模样,心中一紧,安慰道,“爹您白手起家,经营起如此家业,在孩儿心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司马雀哈哈大笑,“你小子倒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片刻后又皱眉道,“但经商终归是末流,不管你苦心经营起多大的产业,赚了多少银两,别人大手一伸,你还不得乖乖送上?这个世界乃是武者的世界,没有强大的力量,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司马雀说到这儿忽然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颗宝光莹莹的石头,“你随黑子去天宇城这些时日,为父终于申请到武源石购买权,他人笑我儿庸碌,不会打理家中生意,岂知咱父子所图之大?”
武源石是天地精气聚集而成,用之修炼事半功倍,但每个国家皆对武源石管理严密,不准民间私自买卖,普通人就算获得朝廷下放的购买权,每月也不过只能限量购买几颗罢了。
司马凤接过光鲜好看的武源石,为原主感到羞愧。司马雀绞尽脑汁为他创造练武条件,但他却据此为由,堂而皇之的荒废光阴,既不打理家中商务,也不用心钻研武道,还整天挂着长剑自欺欺人,可恶又可悲。
“爹这辈子算完了,但凤儿你断不能在武道上懈怠,再有几日便是你去武院报道的日子,我不希望家里的事影响到你。”司马雀看着自家独苗,突然洒脱的笑道,“钱的事儿有爹,你只管一飞冲天便是。”
司马雀自信的模样落在司马凤眼里,却不是个滋味儿。他蓦然想起地球上的父亲,不管家里多难,自己用的钱定然一分不会少,不管家里多忙,也不会主动叫他做家务,只求他用功读书,考上大学,谋个好出路。皇天不负苦心人,司马凤后来总算被重点大学录取,但同时他父亲也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看到一眼,便溘然长逝。
司马凤现在可谓两世为人,地球上的父亲穷困潦倒,不被他人待见,现在的司马雀虽然算得上小富,但偏偏生在尚武的世界,身为商人的他仍旧得不到别人尊敬,两人皆算不得大人物,但他们却都是一个好父亲,甘愿扛下一切。
两人如此的相似,司马凤心里突然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同样是升学前夕,恰巧商队被劫,而程浮早不早晚不晚的托运了一些东西,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
难道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要再一次重演?司马凤心中发毛,腾地站起来道,“爹,你是不是要去找那窝土匪?”
司马雀脸上的笑意敛去,板着脸道,“这些事儿你不用管,尽快把武源石炼化,好增进几分实力,免得到武院以后受人欺负。”这里可不比地球,武院本来就是练武的地方,打架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手上没几分本事,去武院就和入炼狱差不了多少。
司马凤听不进司马雀的话,反驳道,“不行,如果你要去土匪窝,那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司马雀把剑器用力拍在桌上,猛的站起来道,“瞧你那点儿花拳绣腿,跟着瞎掺和什么?明天不准出门,给我抓紧时间在家练武!”气冲冲的拂袖而去,眼角却有些湿润。
司马凤不依,跟上去欲争辩,岂料司马雀忽然回身一个手刀,司马凤猝不及防,被正中侧颈,当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司马雀把司马凤放到床上,细心的盖好被子,坐在床弦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他灭了油灯退出房间,转而来到吴黑子的住处,“黑子,通知下去,明天一早便上落云山。”
吴黑子惊道,“鸟哥你也要去?”
司马雀点头,“咱这次不是去强抢,主要是探探口风,看看能否兵不血刃便把东西买回来,你从小不善言辞,我又不放心其他人,还是自己去比较妥当。”
吴黑子老实巴交的哦了一声,嘀咕道,“也不知道那程市令托运的是何物,竟如此不顾情面。”忽而瞥见司马雀眼角残留的泪痕,瞪大了眼睛问道,“鸟……鸟哥,你刚才哭过了?”
司马雀连忙别过头,尴尬的咳嗽两声,借机抹抹眼角,感觉老脸发热。但转瞬想到司马凤,嘴角又不自觉浮起一缕微笑,“孩子长大了,知道担心他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