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小半辈子,大多耗费在这里了,总归是因我生性孤僻,也无知己相伴,所以只得望湖兴叹。有时想想,真是不值得,为这半潭死水,舍了惊涛拍岸,海天一色。
夏天湖中生了芦苇与荷花,很是吸引了一些小虫,因而不讨我的欢心;秋天的我总是迷失在伤情的旋涡中无法自拔,因而也不敢前去,生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春天里四处总是软绵绵不成样子的冰雪,看了便叫人生气,便也不去理会它,所以肯忍耐砭骨的凄风趁着冬夜来游园,庆幸还有位红颜肯赏脸同去,也算为我悲剧的命运按下了暂停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次相识,是在位于哈尔滨的省棋院,那年我十四,她十七,但却阴差阳错做了我的师妹。其实我这弟子于老师而言充其量就是挂名,但她竟也忍了这低人一等的名头,一忍就是三年。这期间我因为学业与理想追求的问题,往返于两地,渐渐的沟通少了,但每次再见,都必会手谈一局。也许纵横勾勒出的一方天地中,纯粹的黑与白才是我们人生的真实写照吧,我们可以从一点点细枝末节推测出很多连自己都不甚关注的东西,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下去。记得我蒙恩师不弃可再入学校时,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她,她问我,哈尔滨的西泉眼美不美,我对她讲,我的故乡,有一处最美的所在。她表示怀疑,我说,承载着人生不可承受之痛的地方,虽然可能会使我们生起逃避的念头来,但若回到第一眼的刹那时光,总会发现些不同的美。我并没告诉她,我第一眼见到这湖,是生了想跳下去的念头。
当时只道是寻常
其实这湖不大也不深,而且是死水,每年都需要人工排水引水,这就失了些天然的灵性了。但总归有些水,就胜似没有,偶尔开几瓣花叶,也还值得去看一看的,除此之外,湖中还剩两个亭子,斑驳的红漆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沧桑与悲凉,使人快活不起来。就这么块地方,春暖花开与盛夏酷暑时节却也有成群结队的人出入,平添了些嘲讽。而我却总是在门外徘徊,似乎惧惮着那些尽染俗尘的凡人,内心深处似乎也淡淡地渴望着被同化,就这样在矛盾中挣扎,我终究没能在沉默中爆发。
我是人间惆怅客
特别爱幻想这样一个场景:湖面如镜,童儿驾一只小舟在其上,而我斜倚檐柱,笑看这湖光山色,半盏清茶,醉了平生。兀自恋着那片刻痴迷不肯醒来,直到别人投来一道道看神经病的目光,我才悻悻地收回大开大合的双臂,从护栏上跳下来,让位给那些“赏景”的人。
没几个人懂得我,他们甚至不愿,也不敢去探寻层层迷雾背后隐藏起来的真相,只因为他们安于平淡,不喜波澜,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打顺风架,所以墙倒众人推,只为印证那句“法不责众”。我真的看够了这样的一个世界,我甚至有一种一了百了的冲动······“喂,想什么呢?”她的声音将我从无尽的幻想中拖回现实,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并肩前行,聊那些没营养的话。走到护栏旁,我忽然又萌生了站上去高声呼喊,挥舞手臂的冲动,但我终于没那么做,快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我,也渐渐喜欢上了静谧。就如同那湖,“潭面无风镜未磨”。
谁念西风独自凉
在车站送走了她,我终于又回到只属于自己却又大众化的一种生活节奏中,就好似一把未经调试的吉他,我纵然是想调调琴弦的松紧,掌控一下节奏的快慢,但指挥棒却握在命运与生活这一双手中,我只能跟着它们的节拍上下飘忽,如同湖旁树上的最后一片叶。最近这棵树上多多少少有了些树挂,阳光映射下的七彩色便会通过树挂再投影到湖面上,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但依旧刺目。月光下的湖面便显得安逸了,时不时泛起的涟漪提醒着我,它还活着,我抓起一把石子狠狠地丢过去,泼溅起很大的水花,然后又落下去,融进去,沉下去。一起沉下去的,还有我的眼,我的心,我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