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同门云集推杯又换盏
今朝茶凉酒寒豪言成笑谈
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
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
——许嵩《山水之间》
得一知己,人生大幸。
W君在转班前读过的最后一篇文章中有这样一句:“时光不老,我们不散。”她当时极尽凄婉之能事,将一对好友因为矛盾而分道扬镳的无助与悲凉挥洒的淋漓尽致,让我不禁第一次对这个唯一的对手与知音萌生敬意。
然而人的劣根性在于,总是失去后才懂得如何去拥有。
自她走后,又陆续的走了几个同学,在我空降到这个班级前,同学们口中欣欣向荣的一派繁华景象,就忽然变为董卓之乱后的洛阳了。我处理事情总是不能得心应手,本想为恩师分忧,却不想总是帮了倒忙。许是我拙笨的缘故吧。这使我越发怀念起已经走了的同学的其中几位来。当时日日相见,缺点要比优点更为明显,现在咫尺天涯,连缺点也泛着可爱了。
知己远去,其也痛哉!念旧,念旧,月下人渐瘦。
我的忘年之交不多,但却无一不是一方翘楚。
我现在的班主任刘老师,是我感情最特别的倾注对象。若要我恬不知耻地说一句,我可只得说,我与恩师真的蛮像的,就如同照了一面饱经沧桑尝遍冷暖的成熟镜子。很多时候我抬起右臂,想去看一看肩上的胎记,觉得力不从心时,都会哀叹自己身体机能的退化,觉得自己已未老先衰,但看到大我许多的恩师每天青春依旧,我便不觉羞愧起来了。
恩师还有一样好处,便是博学。
往往课讲到一半,琐碎词句触动了旧时记忆,兴之所致,恩师便能旁征博引出许多生动的例子来,而这样发人深省的课,是我在五中数年来未曾体味过的。就单单是这一份特立独行,潇洒自如,不知偌大五中有几人堪与比肩?假如可以,我倒是更愿意与恩师小酌几杯的,但这一份文墨相惜之情,恐怕只能留待明日了。
亦师亦友,名利尽逐,越发使我爱这四四方方的教室了。
相见恨晚与似曾相识,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惺惺相惜么。
我头顶的隔壁,是个好班,这是W君还在的时候,总念叨的一句话,飘进我耳朵里,我的理解是:无非是门生肯下苦功夫学,或是老师严格些吧,左不过是这些了。而我对于抱着书本硬啃一通,嚼不碎咬不烂而还要继续死卖力气的一类,一向是不屑一顾,不置一词的。触类旁通嘛,就好比古时候搭建石屋,一定要有一块拱顶石,不然你就算扛上去再多好材料,也是“纷纷坠叶飘香砌”了。不过因为我有公职在身,每日早晨中午都要去“例行公事”,自然能接触到一些各班级的人物了。对于这个班的第一任“驻外官员”,看第一眼我只觉得惊艳,这倒不是因为我是“外貌协会”的,主要是斜立在那里的那份悠然的气质,绝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甚至让我有元亮再生的错觉。我觉得女孩顶要紧的一条,就是内敛时的外在体现。若要找个活体参照,那我想我找到了。
这是这个班级给我的第一个惊喜,第二个惊喜源于一个不情之请。
我从前一直在幻想,一个真正的学习的氛围该是个什么样儿,是老师手执戒尺,来回巡视?学生正襟危坐,噤若寒蝉?假如是这样,那和指挥一场木偶戏也无甚分别。当我受邀来到这个班级旁观棋赛时,我忽然有一种很搞笑的比喻:宛如一只戴着表的手在乱翻,别人问在做什么的时候,没好气的回一句,看不到我在找表吗?就仿佛这个班就该是这个样子,以一种自然而舒缓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了。桌椅很自由地摆放,就如同在开一场辩论赛;下棋等玩乐是合法的,甚至还有老师在旁边帮忙计分;最令我惊诧的是,这边在比赛,另外一边居然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一样的惬意读书。这两节课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假如五中这个纷乱的大杂烩小世界中,居然也有一个“桃花源”,那么想必就是这里了吧?
我很快的适应了这个环境,而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这期间与班主任的几次交流,使我对这位能带出这种自相矛盾的兵的将领有了一个略浅显的认识:洒脱,豪迈。原谅我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比我年长的女性长辈,假如语言是多种多样,多义词的范围可以再广阔一点,没有距离的放大的话,那总会有一种柔美而不失英气的表达方式,例如,用巾帼来形容这位老师,是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的事。
与同伴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两节课给了我很多启发,假如我们班级也可以实行这种制度,是否会对我们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该大刀阔斧的来一场革命,还是潜移默化的改变民心······当我头脑风暴的时候,已站在班级门前了。我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正襟危坐,噤若寒蝉的同学们,这几乎立刻就把我心头燃起的火浇熄了。
很快的,第三个惊喜就来了,我以往一直觉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喜忧参半的时候是少之又少的。没想到就在今天一个早晨,就让我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首先是一张绝情书——其实我很早就有了收到它的觉悟了——然而还没等我下定决心是流血还是流泪的时候,纠结了半节课的我,折磨了于老师好久的我,收到了一张不一样的信。信是那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班级的班主任写的,因为我就在前一天把我写的文章交给她看,据别人讲她是一位很好的老师,而且也是教授语文的,我自然是更亲近相同专攻的人。信中满是溢美之辞,简直令我受宠若惊,更为让我高兴的是,与他人只看表面不同,这位老师显然洞悉了我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并串联起来了。这一节数学课我都在极为亢奋的状态中度过,由此也招致了于老师更多的不满,但我显然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将信翻来覆去的读,我越发觉得这位老师值得钦敬了。因为假如我精通英语的话,喜好名利的我是断然不肯放过的,更不要说将一切推倒重来,完全遵循自己的爱好与理想,去教授语文的。浸淫学海多年的老师们都知道,补课是学生不可或缺的病态的一面,而补英语的则不仅仅是一句浩如烟海可以形容的了,并不是谁都喜爱动不动伤春感秋,风花雪月的中国古文化的。这也让我很明晰地体味到,即使是同一种东西,也会有不同的分支,也许懒人会将一门学科拆分为几类,然后骄傲地说,自己精通某一类,但我觉得,能做好这一类,或者说,能坚持自己爱好的这一类,甚至比那些全才更为可敬。
试想,他人或言我豁达,或言我狭隘;于我文章,说其阴冷幽暗者甚嚣尘上,道其自甘堕落者亦有,就唯独有这么一位人,品评人一如品茶,指点文章一如指点江山,那些另辟蹊径的话语,必值得我珍藏一世直至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