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这诏安城中,但见那安保堂中挤满了难民,一衣衫破旧,书生模样打扮的人,蓬头垢面,可看出也是此次逃难之人,正站立于难民之中,虽与众人平视而战,却自有一股领袖之感,令人不可忽视。
姜来从为见过如此架势,拉着叶梦谦便往那济人堂中中靠。在角落的位置落定,细细听着那人的言语。
“这天下,若无群民,便是那河山再大再秀美,只那皇帝小儿一人也是徒劳,何来这千呼万唤之势,如今尔等群民落了难,却不想这皇帝竟不顾我等死活,迟迟不肯开仓赈灾,只顾与那美人寻欢作乐,这不是要逼尔等活活饿死吗?若是尔等再无动于衷,苦等皇上,换来的不定是斩立决。”那书生模样之人陈词慷慨,字字珠玑,听得人血脉膨胀,义愤填膺。
这句句所言在理,正中自己的心意,姜来不由大喝一声“好。”姜来本就是血性之人,这书生说的句句合乎自己的心意,当下不由便叫好道。叶梦谦一呃,当下便后悔将姜来带来出来。这要是继续下去,捅了篓子,自己无法控制麻烦就大了。
难民纷纷转身看向姜来,有人认出这姜来便是先前赠馒头之人,高喊道“是女菩萨,女菩萨。”
姜来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只是小小馒头而已。”
于文杰远远便看向人群中那容颜绝俗的女子道“姑娘,好生仁慈,敢问姑娘芳名?”
“你可……”姜来刚要出口,便觉袖中的手被叶梦谦重重地一按,随即反应过来,改口道“不过与众人相同,途径诏安城,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姑娘,既然不想告知姓名,必是有所顾忌,但姑娘的仁慈之心,叫人好生敬佩。那高位之上的皇帝小儿本应爱民如子,如今竟如此昏庸无道,还不如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家。”
书生模样的人目光在半空之中与叶梦谦一触即过,精光微闪,各自敛目,看向那俏丽模样的女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虽是女子,却修长挺拔,眉眼之间柔弱,可那神态之中却有一股英气,一颦一笑之间,却又尽显天真烂漫之感,当真是灵动俏丽的人儿,但见那道不善警告的目光不可忽视地传来,当下便避开了目光,唇角微微泛笑,真是不曾想,连这叶梦谦都动了儿女长情之心。
姜来欣赏着书生的胆识,不由扬眉说道“你是何人?此番话若是被听了去,莫说你一人,便是与你干连之人都一并处死了。”
那人仰头哈哈一笑道“本人于文杰,自小孤身一人,若是那皇帝小儿要杀便杀,我有何惧。”
难民群起而拥着“于先生说的极是,那皇帝将我们逼到此种境地是要不给我们活路啊。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讨个说法。”
那济人堂中的大夫说道“诸位莫要灰心,不定这皇上早在与群臣商议着对对策了。”
于文杰温言一笑说道“大夫,我可是听这江湖中人说这济人堂幕后之人可是朝廷重臣,传言此人为人忠厚,为国为民,还开了济人堂免费治疗病患,当真是比那皇帝小儿强上百倍,若是此人称帝,我等必定左右相随,赴汤蹈火。”
群民纷纷叫投机而道“这济人堂是何人所开?”
“众观朝廷官员,贤明为国为民之人,必定是明王。”
“明王当真是为国为民,仁慈菩萨心肠啊。”
“谁说不是,这明王早有耳闻,与爱妃接亲三载从未有过其他女子,且各处每有灾荒,总是尽力上述觐见。”
济人堂中的大夫请拂胡须道“各位不必猜测,既然家主不愿透露身份,必是有所原由,各位又何苦自寻烦恼。
众人听的大夫一席话,竟都兀自默默思索起来。
姜来侧头望向叶梦谦道“叶大哥,这明王是何人?竟如此仁慈。”
叶梦谦嘴角微扬道“明王是皇帝的叔叔,今年不过二十有八。为人贤良,很得民心。”
“既然此人如此得民心,为何不索性拥立为帝,造福四方。”
叶梦谦只道这姜来久居深山,不知这事实的尊卑礼法道“皇上是名正言顺先帝赐予,明王终究只是个王爷而已,若强加推翻,自立为帝,恐怕日后四方攻之。”
姜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那慷慨陈词的于文杰身上道“这人又是何来历,竟敢在这天子脚下,口出狂言,不失为豪杰,但言语之间却有鼓动煽风之势,若是再如此这般下去,恐怕未等皇上做出决策,这帮如狼似虎的难民便要群起而反之了。”
叶梦谦瞳孔微缩,目有深意地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姜来,不由握紧了姜来的手,将她拉出济人堂道“既已看到了这些人的处境,我们该回去了吧。”
姜来不明所以道“这于先生说话颇有些意思,何不听听?”于文杰是近日所来,姜来所见过与自己最为心意相通之人,句句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叶梦谦脸色严肃道“你既知这于先生所言句句在发起民愤,又何必参与其中,若是叫人知道了去,有个闪失,我如何面对姜将军。”这于文杰所做之事,便是要煽风点火,令群民不满,奋起反击。姜来却一眼侦破,真是聪慧。
姜来见叶梦谦脸上有愠色,知他定是生气了,虽刚出来便要回去,但还是不忍让其生气不满,不由便忍下了好奇道“我们回去便是。”
叶梦谦见姜来软下态度,不由抿嘴温言道“我只是不想你卷入这是非之间。”
姜来点点头反握住叶梦谦的手道“我知道。”
叶梦谦紧紧地拉着姜来的手便往叶府走去,前方却来势汹汹地来了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手持长刀,面容肃穆,隐隐有着杀意。直冲着济人堂而去。很快便传来了撕心裂肺,哭天抹泪的声响。姜来迈向叶府的脚不由一顿,转身便想要折回。手却被叶梦谦紧紧地牵住,叶梦谦俯身低头道“阿来,你答应过我,不要再多管,它不是你三言两语或是出手使用轻功便能救出这群难民的。”
姜来挣扎地看着叶梦谦坚定的眼神道“叶大哥,难道皇帝就是这样爱民如子的吗。”
“阿来,你不必多管,你的身份本就尴尬,既然奶奶有意躲开这诏安城,与世隔绝,必定是不想被他人所知,如此,若是因你一时逞强,曝光了古云庄的存在,可能会招来仇家或是更大的事端。”叶梦谦只知此刻必须稳住姜来,否则必定坏了大事。
姜来深深地皱眉,无力地闭眼,奶奶究竟有什么苦衷自己不知道,但若是她老人家做下的决定,必定是有所原由的。
姜来心内叹气,望着身旁的叶梦谦,终是妥协,依偎进叶梦谦的怀中走入也叶府之中,道“叶大哥,他们会如何?”姜来从未想过这诏安城不仅只有繁华竟还有这样的残冷。心内第一次怀念起了那古云庄中无拘无束的日子。
叶梦谦抬头望着这滚滚云雷的天空轻拍姜来的背后说道“等这变天之后,便是一片澄澈,阿来,莫要伤心。”在这云起风涌之下,本应是必经之路,而此刻却因怀中人的伤心难过,而变的不忍愧疚起来。
城门之外,数千官兵,齐齐将难民镇压至城门之外,所过之处,血流不止,草菅人命,舒若无睹。奉摄政王之命,无需顾忌难民的生命,严令将难民赶出城外。
宽敞的街道之上,数米长的血痕交错延伸,蔓延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味,沉重的城门缓缓关上,隔绝一切。
这当兵之人本该将矛头直指敌人,而非在这诏安城中残杀无辜百姓,将他们驱逐,关在城门之外活活饿死。
那鼻尖传来的血腥味让姜来无法目睹着眼前的杀戮而噤声不语,耳边的凄惨声声不觉入耳,听的姜来心内生颤,双手渐渐握紧,姜来的思绪像活生生被剖开来一般,撕裂拉扯,理智与情感在挣扎不断,若是父亲在世,他会如何解决,这天下的臣民均是上天赐予的生命,何故,那些难民就要白白惨送礼姓名,且可能抛尸荒野,无人奠基。
理智终究分崩离析,终猛地推开叶梦谦的怀抱,便要奔向那城门,却不料双脚未迈开,便觉脑后一痛,便失去了直觉,倒入叶梦谦的怀中。
叶梦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自姜来的双腿之下穿过,一把抱起,进入这叶府之中。这无辜百姓所流之血,定会叫那昏庸的帝王付出代价。
石墙之上,梅花已现,艳若凝血,叶梦谦面上无波,眼中却已有了杀意,稳稳地将怀中之人抱进屋中,吩咐春儿好生照顾着,叶梦谦深深地看着姜来沉睡的面容,轻轻叹息,怀中的女子心思单纯,一股正气与神俱来,明明力量薄弱,却处处为人,这样的姜来让叶梦谦想要为她争取一片安然的天地,自由自在。叶梦谦俯身便在额间印上一个吻,道“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