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昂然！”
“死废物你没资格这样叫我！”
七哥站在一边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左林那弱小的身体会爆发出如此沉重的声音，也没想到刘昂然真敢当着他的面和左林撕破脸皮。
他私底下清楚刘昂然的勾当，也是他将刘昂然干的事偷偷告诉了左林但苦于刘昂然太过谨慎，他实在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帮助左林推翻面前这位左家主管。
毕竟对方是自老爷死后便最受大家尊敬的老者，全左家上上下下都得听他一句话，若不是他自幼和左林结识，他也大概不会站在刘昂然的对立面去对付那一位老奸巨猾的老人。
“左林，你要知道！左家没有你不是不行！老爷他把家主之位传给你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难不成传给你就是正确的？一个外姓人？”
“那自然不是，还有你那远在外地的父亲。”刘昂然的笑意更浓了，说道：“可惜大少爷数十年未曾回过家，若不是把你寄回了左家，我们这些老骨头还以为他早就死在了外头了呢。”
“但也正好感谢你那不负责任的父亲，左家才能这么顺利的被架空，成为如今负有盛名的空壳子，世人都只看到它风光绚丽的外表和璀璨无比的荣耀，却不知道内部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子在垂死挣扎！”
七哥暗暗皱眉，他没有话语权，只是一个下人的他是插不上话的。
“爷爷说过，父亲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并不是你所说的不负责任！”
左林始终还是未成熟的少年，会和别人争论某些事情的年纪，这种执拗在别人看来十分可爱，但在刘昂然看来却看到了某些人的影子。
“我说过左家不会那样做！”
“左家为民制锁，安全性能和牢固性必须放在首位！”
“锁奇人和左家每代祖先的理念必须贯彻下去！”
脑海当中那一个顽固到有些可怕的老头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理念，那些岁月都是他快要抓狂发疯的岁月。刘昂然一声冷哼，心里默道好不容易等到你死去了，我怎么能够善待你的后代呢。
“你真是和你的爷爷一模一样。”
“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没有脑子。”刘昂然轻咳了两声，说道：“就算你不答应，左家被卖已经是事实了，我已经获得了工派七个代表的支持，你只有乖乖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你最后一次行驶你家主的权力，要怪就得怪你那个提出‘主仆共营’理念的爷爷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左家加快了灭亡的步伐！”
左林内心全是震惊，一部分是震惊于刘昂然的动作如此之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工派的大部分支持，另一部分则是代表员工的工派居然有半数以上对自己表示不满。
十年前，左中元创立了‘主仆共营’的理念，提出家族产业不应该以一人之力断定所走之路，左家一直一脉单传，无亲戚旁系，那何来商议之人呢？左中元非常明确的表明，左家为民制锁，既然锁是为民，为何左家所走之路不是由左家最底层的人所决定呢？
所以震惊艾茅斯都城的‘主仆共营’方案就这样横空出世，这一个方案颠覆了传统家族产业的认识，艾茅斯都城其他产业根本没有想到左中元会启用这一种动摇自家根基的方案，更没有想到这一方案对左家进入黄金时代起到了多么重大的一步。
可如今左中元所确立的方案居然被刘昂然用于影响左家的未来，这大概是左中元没有想到的吧？
爷爷，左家我快要保不住了，我该怎么办。
他已然感觉到无力回天。工派是左家最具有权力的代表，若是能够获得十个代表当中半数以上的支持，他这个家主说的话都会变成废话，这可以说是爷爷当年没有想到的一点，这一漏洞会被他最忠心的仆人用来逼迫他的孙子变卖家产。
“少爷……”
七哥在一旁小声地唤了一句。他不希望左林认输，但也不希望左林还认不清现实，他先前还在说左家的未来需要左林独自一人负担，如今刘昂然的话语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他着实无奈。
“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些老骨头还包括谁？”
左林低沉着声音，问道。
在即成事实面前，他说再多都没有用处，他如今只想知道刘昂然背后还有多少人，或者说站在他对立面的老骨头还有多少！
“这个你知道又如何？你又能做到什么？”
“知道那些大人物的真面目你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根本不会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分左家这一杯羹。”
“我已经找好了买家，大概明日便会过来，少爷你便好好洗漱打扮，度过你最后的一晚吧，毕竟这过后的生活，没有如今那么舒服了。”
刘昂然的声音响彻心扉，左林的小脸一片煞白。
※※※
七哥恭敬地递过热毛巾，左林接过之后敷在额头上。
“七哥，这之后的生活你怎么办？”
“左林你真的放弃吗？”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他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你对我的期望未免太高了。”
“七哥，我那么没用，见到爷爷会不会被他教训一顿？”左林将热毛巾取了下来，望着七哥的双眼说道。
“左林，你怎么能这么软弱！”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默默地凝视着对方，两人都有着百般无奈。
“如果我能够行走，如果我足够强大，如果我能说会道……今晚就不会给那个老贼连番压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我能做什么，你口口声声和我说能够守护左家的只有我，你叫我拿什么来守护这个空壳！副主管、员工代表、地区代表、经销商、甚至左家大院那条旺财，都是他刘昂然的人或者狗，你叫我守护左家，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你以为我想让左家落入别人手中吗？这可是没落家主！死后我可是要面对列祖列宗的！你以为我真的想要将这左家拱手让人吗？”
“我怎么可能把荣耀随手扔给别人！”左林脸颊上满是泪水，“整整一百五十年的左家你叫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扔给别人……”
由于过于激动，左林没能将接下去的话讲完。七哥的眼眶也尽是泪水，想起了老爷临终前交代他的话语。
“左林那小子还幼稚，还得望你多多包涵。”
然后那一个对着七哥笑了十六年的老人闭上了双眼，这句话应该是他死前最后一句话，如此珍贵的一句话没有用于交代后事，也没有用于告诫孙子，更没有对忠心主管说上感谢之言，而是将这一句话留给了他这一个每日陪少爷玩耍的仆人。
当一个人受到了万分期望之时，那他也会回报万分馈赠。
七哥是个感恩的人，他感谢左中元收留了他，他也感谢左林把他当成兄长对待，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感谢露米娅女神，让他的人生过于幸福。
但他终究还是一个下人，他这样的人在刘昂然面前想要捏死几个就可以捏死几个，他帮不了左林什么，他始终只能不断鼓励左林继续前进，除此之外他还能做到什么，他不过贱命一条……
贱命一条？
他脑海快速旋转，想要抓住刚刚的灵机一闪。
“左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了。”
※※※
刘昂然穿得无比正式。
平日里都是身着褐色的主管长袍，很少有机会能够穿上代表整个家族的紫色、印着疾跑雪貂的族服。他精神抖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虽鬓角已白，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家主之气？想了一想那一个买家所许下的承诺，他在睡梦当中都会笑出声来。
“老爷啊，你所相信的孙子已经把左家搞砸了，而你瞧不起的利俗商人啊，却要重振黄金时代的辉煌。明明自己骨子里便是一个商人，还学什么政客搞一切为民？所谓商人当然要以利益为重，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骨子里那爱钱的灵魂。”
这时门口传来了响亮的驱动机的声音，刘昂然的嘴角翘了翘，看来买家很准时，并不需要自己站到门口恭迎对方的来临。
一队纹动机安安稳稳地停在左家门口，就像一条巨龙趴在地上等候骑士落驾一般。每一辆纹动机的车厢都印着一个标志——在这个世界敢用如此多纹动机构成一条长长巨龙的，不是家族就是贵族，不是有钱人就是皇亲国戚。能在如此长一条巨龙上面留下独有的标志，那更是威武的象征，能让所有平民望而却步，因为靠近一点都有可能会被纹力驱动的长枪射穿身体。
门仕拿出红毯铺在了地面上，然后鞠身打开了车门。
一名十分消瘦的男子踩着红毯下了车，他背上披了件黑色的大衣，配合叼在嘴角的烟草，像足了某一方的黑帮大佬，然而他那双眼睛出卖了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根本没有带着屠尽四方的杀意，更多的是计量数值的商人之眼，狡猾至极。
“这便是艾茅斯左家吗？感觉……并不大。”
“和您右家比，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规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右昊然大人。”
刘昂然很及时地出现在门口，一脸毕恭毕敬的样子。
被称作右昊然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问道：“左家家主呢？”
“估计还没起床呢，生性还是一个孩子，望见谅。”
“就算是一个孩子也不可能知道今天迎接他人生最大的买家吧？”
“实不相瞒，小的昨晚才对他提出交易之事，未曾说过今日便是交易之日。”
“所以说你其实是想要我扮演恶人来逼迫他对吧，刘总管你还真会玩。”右昊然笑了几分，显然没有对当恶人有过多的抵触。
作为海勒斯都城的商业一霸，作为垄断行业的经济帝王，作为心狠手辣的奸诈商人。右昊然当然对做一名恶人没有过多的抵触。
而且今日可是要对左家使坏！对数百年前的仇敌左家当中当一次坏人！
右昊然清楚，干完今日这一票，右家的列祖列宗都会从坟墓当中笑醒过来。
“这已经是多少代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事情了啊。”
右昊然笑得无比灿烂，让人微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