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听到这个名字,李海是一点都不意外,现在在京城里,和他矛盾最深,最想看到他倒霉的人,大概没有能胜过程潜的了吧?本来是一个大好的纨绔生涯,可如今的程潜,几乎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往昔风光无限的程家,如今早已成了昨日黄花,而这一切,都是从程卫国在之江,收了一个名叫李海的小实习律师手下开始的!哪怕程潜,不知道程老爷子和程卫国的死,与李海有什么关联,也不妨碍他把所有的仇恨因果,都算到李海的头上去。
只是,程潜撺掇梁远来找他,还是在酒吧里,这算怎么个意思?因为有赵诗容在,李海觉得程潜完全可以自己过来,在自己面前晃晃,让自己恶心一下也没啥难度。这程潜和赵诗容的关系也不一般吧,上次之江基金会的股份,转给赵诗容,程潜屁都没放一个,再加上赵老二也继承了程家之前的大部分政治遗产,可见一斑。
对于这个问题,梁远是嗤之以鼻:“程潜,那就是个破落户了!原先他是有老爷子,有大哥,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随他折腾不来管他。如今呢,程家还有什么?他这些年,看似赚了也不少,不过得罪的人更多,要不是有程老爷子在,早就被人给收拾得不像样了。现在,赵家还是能护着他一点,不过,顶多也就是让他不被别人欺负了,想要再帮着他去坑别人,赵家可没这份闲工夫,哪怕他成了赵家的女婿,也是一样。”
李海前面听得还挺欢喜的,听到最后这一句话,顿时心里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程潜做赵家的女婿?也就是要娶赵诗容了?一想到程潜穿着礼服,赵诗容穿着白色的婚纱,捧着新娘捧花,和程潜并肩站在一起拍婚纱照——妈蛋,这种画面怎么可以出现!
可是,不管情愿不情愿,梁远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不是空穴来风。李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要起身离开,梁远却是意犹未尽似的,还在那里说:“程潜这小子,他那些产业都不值一提,没什么竞争力,正经干事他又不行,就连找职业经理人,也未必能找到肯听他话,又有能力的。他现在就剩下一件事了,李总,不知道你晓得不晓得,我看这小子也就知道给你找茬儿了。”
正准备起身的李海,听了这话身子一顿。程潜一心想要和他作对,这倒不出他意料之外,不过他一来是答应了程卫国临死前的要求,二来也是考虑到,程潜这人,一旦没有了父兄的庇护,也就是个纨绔子弟而已,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是因为这样,李海才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倒是赵家,赵诗容对程潜的态度,更让李海揪心一些。
“这不,他知道你们在这里,就告诉我了,因为我跟他抱怨过,你的药企进来这一行,弄得人心惶惶的,好多人都想要教训教训——”梁远大概是说得兴起了,也有点不辨高低,等看到李海的脸色不太对了,才醒悟自己说话过头了,讪讪地道:“人后说是非,这个大多数人也免不了,其实我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说而已,要是有机会和李总合作,一个个都要扑上来。程潜想要利用我们来找李总的麻烦,他是做梦呢!也就是他这种人,整天脑子里没正事,光想着私人恩怨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公私不分,才会有这种想法。”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海再也不想浪费时间,便对梁远点了点头,起身告辞。合作意向什么的,李海也不在乎,梁远这边真的有诚意的话,难道不会找上门来吗?正经是他这种先私下接触,交换立场的做法,才是比较稳妥的谈判过程。当然,也可能他另有所谋,只是用这些话来诓骗李海,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李海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生意上的事情,李海是底气十足的,可是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团乌云散不去。赵诗容和程潜,真的会结婚吗?想起程老爷子临终前,病房里的那一幕,还有自己将原本依照程卫国的遗言,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些之江基金会的股份,都让给了赵诗容,那一次程潜也在的。如果没有程潜的首肯,那些股份会转给赵诗容吗?本来那都是属于他的啊!
假如,程潜是因为和赵诗容有了婚约,所以才接受这种方案,那就很好解释了,反正股份在他手里,他也不可能有胆量来和李海叫板。反倒是,将股份交给赵诗容,让她成为之江基金会的董事长,倒能够从之江基金会的发展中获益更多,也不太担心会受到李海的强力排挤——这么一想,李海更加有点喘不过气来,难不成,自己对赵诗容的那些感情和歉疚,就这么被程潜给利用了吗?赵诗容,也是同谋?
这种想法,堵在李海的胸口,直到他回到国宾馆中自己的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了,都一直无法散去。他的理智告诉他,或许他是想得太多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不断提醒他,如果那是真的呢?连梁远都知道,公私要分明,不能因为私人的面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妨害到生意,他李海,难不成还要被感情的因素所蒙蔽,去做一厢情愿的事情吗?
“去找赵诗容问个明白!”这个念头,在李海脑海中盘旋,但他却迟迟不能迈出那一步。道理很简单,怎能保证,赵诗容所说的就是实话?即便是钱神的钱眼,也未必能看出真假来,因为赵诗容是个女人,是个曾经和他有婚约,有恋情的女人,女人一旦因为感情原因,而恨上了某个男人的话,她的想法,根本不会因为什么金钱的利害关系而改变,钱眼又有什么用?钱神的神通只能解决金钱的问题,可看不透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更何况是因爱生恨的女人的心!
李海有些烦躁地爬起来,从房间的酒柜里翻出一瓶茅台酒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醇香的酒味,喝到肚子里也好似只剩下了辛辣,浑身更是烦躁难言,真可谓是酒入愁肠,化作——还不至于化作相思泪,不过火上浇油是难免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赵诗倩!最了解赵诗容,又能和他说说心里话的,非赵诗倩莫属了吧,假如自己去问她,会不会知道赵诗容真正的心意呢?李海的手刚摸上电话,却又颓然放下了。假如赵诗容连赵诗倩也一起骗了呢?这可说不准啊!不说别的,赵诗倩对自己的感情,都已经昭告天下了,姐妹之情能不能胜过这男女之情?
有点人生阅历的人都知道,女人对于义气的态度,那和男人是截然不同的。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几时听见人说闺蜜如手足,老公如衣服的?别说是闺蜜了,就连亲生父母,和爱情比起来都未必靠得住,不是有那么个笑话吗,说新娘子因为父亲欠了钱,被迫嫁给个男人,头一天晚上还在说,我是因为欠债才嫁给你的,你得不到我的心;洞房完了第二天起来就说,我爸欠咱家多少钱,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听听!
段子归段子,不过也确实反映了很大程度上的现实。至少,李海就觉得赵诗倩和赵诗容之间,肯定是有所心结的,在和两个人的相处中就能感觉出来,不管是赵诗倩还是赵诗容,在和李海面对面时,几乎从未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这种情况一看就很不正常!
于是,赵诗倩这条路也堵死了?只能凭着自己的双眼,来判断赵诗容的立场和心意了?李海又灌下一杯茅台,然后就这么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在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好好睡一觉之后,他只好爬起来,练字吧。
可是写了几个字,李海就又苦笑起来,写什么不好,写这个?居然是元好问的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其实真没那么深的感情,能到生死相许的程度吧——不过,李海也确实想问个明白,赵诗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呢?拉倒,还是改写正气歌吧,我善养我浩然之气,区区男女之情算神马?
还好,以他现在的身体,连熬几个夜,也不算什么,出门照样精神抖擞。练了一晚上的字,李海冲了把澡,洗去身上的酒气,然后下楼吃早餐。
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你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容易出现在眼前。才盛了一碗稀饭,李海就遇上了赵诗容,看样子赵诗容也睡得不错,还笑着和他打招呼。
按理说,李海应该帮赵诗容盛个稀饭啊,拿根油条什么的,只是他懊恼了一晚上,哪有这心情来应酬?勉强应付了几句,赵诗容倒好像不怎么在意,还端着餐盘和李海坐到一起。
聊了几句关于今天谈判的话题,李海见赵诗容始终从容淡定,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想法的样子,终于忍耐不住了:“我听说你和程潜订婚了?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啊?”
赵诗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