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诗容动议修改了议程,可以算得上给了李海一个下马威;不过李海一说同意,所有的董事和股东代表立马齐刷刷举手同意,这架势也很有冲击力。俩人这么一搞,会议室里的火药味就有点浓了。
老李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他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是推举董事长,那么按照董事会条例,所有与会的董事以及股东代表,都有权利提出自己的候选人选。”他刚一说,李海和赵诗容就一起看他,老李马上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这俩人的意思都很明显了,分明都是在说:选我选我选我!
李海是他的亲儿子,这个不用说了,再也没有比这更亲的了;可赵诗容呢,原本应该是老李的媳妇的,却因为李海的花心无度导致劳燕分飞,搞成现在这样子,老李心里也不好过,对赵诗容总有一份歉疚。——李家的传统教育就是如此,克己复礼这一套深入骨髓了,再加上老李和老赵当年血火中锤炼的战友情谊,到现在老李都认为是李海的错呢。
这种思想,现在一些年轻人恐怕不太能接受,不过在老派人当中,真的比比皆是,凡事都主张自家退让,宁可自己孩子受委屈,也要让亲朋好友过得去,那才有面子,那才叫有人性。
秉承着这种思想,老李总是想着能不能弥补一下赵诗容的人生,只不过他找不到合适的办法。那么现在,难道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再让赵诗容失望吗?老李想来想去,心说李海这个总裁的位子,只要有我支持,再加上那些小股东的代表,总是板上钉钉的,那么这个董事长的位子,交给赵诗容又如何?反正董事会又没什么实权的,李海只要不想着从基金会里捞钱,揣进自己兜里,那么这个董事会对于他来说,基本上也没什么约束。
就这么办!老李朝着儿子丢去一个眼色,也不管李海看没看懂,便道:“董事会是为了体现股东利益的,自然应该由最大的股东来担任董事长了,我就选赵小姐吧。”此言一出,这董事长就已经成了定局,因为老李和赵诗容俩人所代表的股份,加起来都超过半数了,剩下的人全都是小股东,包括李海自己也是如此,还能翻得了天么?
李海看到老爹的犹豫,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其实儿子也是一样了解老子的。李海很无奈,却也能接受,谁叫他就摊上这么个爹呢?打小就能抛弃还没成年的儿子,献身国家,到现在依旧还是一样,这个爹啊,从来就没变过吧!算了,木已成舟,在这里吵架的话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家丑不可外扬呢——瞧,其实李海自己也是一样的老派性子。话说回来,李家要不是这样的家风和传承,又怎么可能养出三个镇宅神明来呢?
董事长一席,就此成为了赵诗容的囊中之物,她也不客气,当即站起身来,走到李海的边上。李海也干脆,很是爽快地站起身来,把中间的椅子让给赵诗容,转到旁边坐下来,这样他就从董事会召集人,转变成了执行董事和总裁的身份。
新官上任,赵诗容少不得要应酬两句,态度倒还友善,表扬了李总裁这一年来的杰出贡献,也感谢董事会各位股东的抬爱,然后再展望一下美好未来,其中重点提出来,基金会从去年年底今年年初开始,就在和塔佳组织旗下的几家公司商谈合作事宜,为什么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呢?这可是关系到之江基金会,乃至辐射到整个江南省的大事,也是好事,下一步,就希望总裁办能集中精力把这件大事给抓好了!
李海心中奇怪,赵诗容怎么会知道伊丽莎白马上又会来华进行商务洽谈的?再一想,赵诗倩都能打电话,问伊丽莎白要了十亿米元,赵诗容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出奇的?令他想不通的是,赵诗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有自己在这看着,赵诗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这次商务洽谈的主导权,从自己手中抢走啊!——莫非她还能以为,自己老爹会一直拆自己这个儿子的墙角,帮着她乱来不成?
总之,这是一次简短的董事会,一次成功的董事会,赵诗容很顺利地被推选为董事长,还担任了副总裁,在她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李海索性就把健全基金会总部行政机构的工作,交给赵诗容去负责了,他本来也不大乐意在这件事上多花时间,这基金会虽然干系重大,可说到底都不是他自己的私人产业,能保持实权就好了,费那劲干嘛?再说了,坐在总裁这个位子上,别管基金会总部的行政机构怎么改,难道还能跳过他去不成?赵诗容要真的是打这种低级算盘的话,李海真不介意直接动用自己的总裁权力,给她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后半截的会议,主要是汇报一些基金会的主要数据和工作重点,赵诗容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看看李海。赵诗容是真的没想到,在李海这个毛头小子的领导之下,之江基金会竟然会发展得这么好!最难得的是,基金会对于下属会员单位,严格说来并没有多少强制力,可是李海就能做到令行禁止,把上千家会员单位拧成一股绳!
“难怪,程卫国在的时候,都不能轻易动摇李海在基金会里的地位了——”赵诗容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听着李海的汇报,当李海说到法务部为下属会员单位提供的司法服务时,她忽然举起手来,问道:“我有个问题,我刚才听到,在基金会的下属会员单位中,有些是比较容易和同业单位发生商业冲突的,是否我们的法务部,不论怎样,都会帮助我们的会员单位呢?”
李海眉头一皱,心说你赵诗容好歹也是学法律的,还去大洋彼岸深造过了,怎么会问出这么业余的话来?“董事长,我们的法务部也是基金会的部门之一,里面的工作人员,薪水都来自于会员们的贡献,他们没有资格选择立场。”
赵诗容面带微笑,一点也不因为被李海顶了一句而尴尬或者生气,目光从在座的董事们脸上掠过,她惊讶地发现,除了面带无奈的老李之外,其余的股东代表居然全都目露崇敬地看着李海!这个年轻总裁在小股东们心目中的地位,高得超乎她想象!赵诗容马上就想到,假如这些股东代表的立场,真的具有代表性的话,那么对于李海的影响力,还真的要重新估计了。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正中下怀。假如李海的实力,是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强劲的话,那么自己的步子,好像可以迈得更大一点呢——
“李总说得不错,不过恐怕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我们的会员单位,进行的商业行为中,有影响到基金会整体利益和形象的时候,那么法务部恐怕应该更多更深地介入,也需要对这样的会员进行某种约束和制裁,以避免类似行为的重复发生。李总,你觉得有必要吗?”
话说得比较隐晦,说白了赵诗容就是在说,要是一些会员单位仗着基金会的庇护,就横行霸道的话,咱们的法务部也一样给他撑腰吗?那些会员单位中,有的涉黑涉黄,这都不算秘密了,当然涉白的就几乎没有,顶多是在几个场子里偶尔会有人卖这些东西。在这方面,是从伍豪时代就立下了规矩,到李海手上更加严控了,使得之江能够成为名符其实的无毒城市。
听上去,似乎赵诗容是在为基金会的整体形象考虑,可是李海就不得不多想一层了。从表面上看,如果要说李海在基金会的重点势力范围是哪里,那肯定是非法务部莫属。那么赵诗容在上任董事长以后,要想在基金会里发出自己的声音,削弱李海的影响力,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从法务部下手了。哪怕不能撼动李海的支配地位,只要能在法务部的事务上发出属于她自己的声音,那么也算是赵诗容的某种成功了。
“不愧是学姐,下手稳准狠啊!只可惜,我在之江的底蕴之深厚,是谁都无法相信的,要是还有人把我当成一个暴发户菜鸟的话,那就是你们的不幸了!”李海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董事长说得很对,我们也有针对会员单位的自律公约,凡是违反的,都将依照这份公约进行处理。”这份公约,是当初李海应程卫国的要求,第一次负担起会员单位的协调管理事务时,所拟定的,其实只是个形式,他更多地还是用自己的钱神神通,来平衡会员们之间的利益。
天下熙熙攘攘,都为利来利往,能把利益纠纷摆平的话,那就几乎是太平无事了。包括毒品买卖也是一样,之所以道上的混混喜欢做毒品买卖,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怙恶不悛,而是因为很少能有像这种买卖一样,适合混混们做的生意了:利润高,能经得起多层分销,又没技术含量,还容易培育和维护市场。单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毒品买卖几乎就是天生适合道上混混的!
所以李海嘴上说的好听,其实那份公约他根本是当擦屁股纸一样,下属的会员们也从没因为违反公约而受到制裁,有什么纷争李海分分钟就摆平了,哪用得着什么公约。
但是赵诗容既然今天提出来了,她就没打算让李海轻易过关:“这样啊,非常好,那我听说昨晚,有几家我们的会员单位,出了点事情,那些事情如果用这份公约来框一下的话,需要受到制裁吗?”
李海这次是真的皱眉头了,没想到这份拿来做幌子的公约,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自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