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着,甚至一晚上都不曾闭目,从前的日子不管怎样艰难,她都未曾对谁起过这个念头。
人命,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总觉得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去扼杀,哪怕你是九五之尊,哪怕你是微不足道的一棵小草。
她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变,可是一切都是无法预料的,她终究还是变了。
这一步,她挣扎了多久,只有她自己知道!
被欺凌残害了那么多次,她始终都坚持着心中的信念,直到那些人将心中明晃晃的刀亮出来,架到她的脖颈上,直到死亡真正的将她包围,她才醒悟,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中,谁也别想安生的只过自己的日子。
就像姑姑说的,只求自保的人将是死的最快的那一个。
广海只轻轻的一声,她便醒了。
“主子,她将东西拿走了。”广海进来之后,站在寝殿的门口说道。
她的心随即一沉,然后目光落在屋子里墨弦琴上,顿时胸口处一硬。
顾迎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心肠歹毒,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对你下手,可是你却偏偏将这罪名泼给一直隐忍你的海蓝萱。
不知道何时,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芸惜将她叫醒。
她蓦然的起身,看着芸惜,“成了吗?”
芸惜点头随后说道,“人还在,尘封宫此刻乱作一团,皇上,皇后,绾妃都到了那边。”
她微闭了双眸,深吸口气说道,“那咱们也收拾收拾去吧。”
叶海与梅烟进来为她梳洗,“小姐,你的手怎的这么凉?不是凉着了吧?”叶海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说道。
她摇头,“我没事。”
坐了软轿,雪缤阁与尘封宫的路原本就远,可是此刻她却觉得竟然如此快就到了。
再一次入了尘封宫的大殿,恍如隔世。那一日,她是罪大恶极的凶手,如今,她又是皇上的宠妃。
凌云天将她搂在怀中,一路带到座位上,然后自己才又做到主位,无数凌厉的目光向她脸上扫来。
她不抬头,也不垂头,只是目视前方。
“顾嫔着实命苦,刚没了孩子,又偏偏血崩。”皇后边说边悲伤的看向皇上。
凌云天面色如常,一言不发,只默默看着她。
她受到他火辣执着的目光,终还是难为情的垂下了头,那眼神中有柔情,关心,还有一丝欣慰。
她想到此不由得心惊,欣慰?怎么可能,不管怎样顾迎春也是他的女人,难道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这个结果正是他所希望的?
绾妃一贯冷傲的口气说道,“魏贵人离着最近了,平日里也不来看看吗?顾嫔病了起不来,好歹你是个主子也由着她病成今天这样吗?”
魏贵人急忙跪倒在地,“皇上,皇后明鉴,不是嫔妾不来照拂,实在是顾嫔娘娘一直不见人,而且嫔妾时常见到太医出入,谁成想竟会是如此严重。”
皇后冷冽的说道,“你在她的宫中,她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你这样说难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魏贵人当即不停磕头,嘴里说着一些求饶的话。
“好了,磕的朕心烦。她又不是太医,来看几眼顾嫔的病就会好吗?还是你们是怪朕没有好好给她医治?”他眸光微冷扫向皇后和绾妃。
两个人都微微欠身,“臣妾不敢!”随后都闭了嘴不再说话。
她心想,这绾妃对魏贵人的气只怕还未消透,而皇后更是憎恨她是绾妃的人,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看,魏贵人日后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艰辛了,若是没有婧祺公主在,只怕这小命都难保啊。
正在此时,太医院的太医们自内殿出来,一起跪在大殿上,向子轩也在其中,他看了她一眼,眼中装满稳妥之意。
她轻轻的松了口气,不过却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回皇上,皇后娘娘,顾嫔娘娘薨了。”李太医说道。
皇上冷眸说道,“原因。”
空气中还回荡着几声抽气的声音,随后只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是血崩而亡。”李太医回道。
“前几日不是说已经有好转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又血崩了呢?”皇后带着疑惑问道。
太医回道,“顾嫔娘娘小产后气血不足,便一直流血不断,又无法进食补养,所以血气不足无法固血,终于血崩.....”
皇上挥挥手,示意太医们下去,然后又开口吩咐道,“追封顾嫔为妃,一切按照妃子等级下葬。”
随后他起身离座,便向外走去。
妃,顾迎春若是地下有知说不上会高兴成什么样呢?那骄傲嚣张的嘴脸她此时一闭目便想的出来。
活着的时候,娇纵跋扈,却也死于此。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软轿上,却不停的冒着虚汗。
人命,竟是如此轻易的便结束了,而这一切却是操控在她的手里。
与此同时,她心中的某一处竟泛起更寒的冷意。
皇上,凌云天,自顾迎春的孩子小产,到今天她死了。他竟然没有一点的伤心,难过。
那****挽着她的腰肢,亲口封她为嫔的情景如今仍旧历历在目,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宠爱的笑意。
而她死了,就这样死了。
可是他却只一句封妃便不了之了,再过一段日子,只怕便没有人会记起她了。
封妃,不过是给她前朝的父亲一个安抚,而顾迎春呢,一生短暂,争争斗斗最后终于爬上了枝头却也付出了死的代价。
如果要她重新来一次,她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将自己亲手送进死亡的深渊?
而他呢?
若是有一天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也会如今日一样淡然平静吗?
有时候,平静无波也是一种无情,甚至无情的让人心寒。
说是封妃,不过是给个名号,仅仅三天她便自这个宫中消失了,一丝一毫都不曾留下。
可是她的心却一直有一丝阴云无法散去,又是一个傍晚,微风徐徐她的心却滚烫无比。
广海就站在她的身边,刚才他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月儿被杖毙了。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嘴角扬起一抹不知所以的微笑,她扬起手放在泣血的夕阳上缝隙中的绯红好似鲜血流过,艳红艳红的。
她轻声的说道,“广海,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我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了。”
她怕,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如那些女人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却再也不会觉得心里不安了。
广海眸色中满是心疼,“主子,您别这样。她是自找的罪有应得,从前她是如何欺辱主子的,难道您都忘记了吗?”
她点头,“我没忘。”可是她更不想忘记的是曾经纯真无邪的自己,这一句她含在嘴边终于重新咽回去。
时光总是向前走,永远不会倒流。
过去的,永远无法找回,她回不去了。
“你拿些银子给月儿找个地方安葬了,好歹也别让野狼野狗撕扯了,连个尸身都不留下。再想办法给她家人一笔银子吧,毕竟也是跟过我一场。”
她声音中透着疲惫和无奈。
广海动容的说道,“主子真是菩萨心肠,奴才一会就去办。”
她轻笑一声,她知道广海是无心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犹如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广海噗通一声跪倒,“主子恕罪,奴才不是存心,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她深吸口气,“广海,起来。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有些太过敏感了。”
广海起身,随后说道,“主子,恕奴才直言,这宫中哪个有些地位的主子手上是清白的,没有个几条人命。这就是命,就像狮子与老虎都以残杀其他动物为生一样,这后宫中的生存法则便是,人吃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广海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即使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安好心将月儿安插在咱们宫中,如果一开始便没有月儿,她至少不会死的这么快。主子什么都没有做,难道自己家里放些砒霜便注定了是杀人凶手吗?那药不是咱们送去的,也不是咱们喂到她嘴边的。”
广海的话让她忽然间心总算是晴朗了许多。
是啊,虽说此事她是故意让月儿知道,但是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私心作祟,想着邀功。
要怪只能怪顾迎春当初心怀不轨以为在她身边安放了一颗炸弹,却不想炸了自己。
她转身看着广海,“谢谢你,广海。”
广海嘿嘿的笑着,“那奴才伺候主子回宫吧,这竹林到了晚上就慎人的很。”
她点头,却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前方有人走过来,她赶紧带了广海躲到了阴暗的地方。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明月,你可好吗?快让我看看。”
原来是她们俩,说来奇怪每一次都是被她与广海撞见,对了,欧阳宇今日才归朝。
她们竟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见面了,还真是不要命了,这要是要人看见了还能活命吗?
“我很好,表哥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朗明月的声音中带着哭音,想必早已经流泪满面了。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了小木屋,海蓝萱这时才想起今日在尘封宫中看到朗明月脸颊尖尖的,却原来是担心他才憔悴的。
“明月我没事,就是想你,无时无刻不再想你。”他赤~裸~裸的表白,让广海脸上一阵发烧。
“快让我看看你到底伤了哪里,我才能安心。”
接下来是男人沉默之后的声音,“伤在前胸,你要看吗?”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脱袍袒胸更是逾越,何况里面的一个是妃嫔一个是当朝的将军。
她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朗明月会如何作答,她会不顾礼义廉耻,非要去看一个男人的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