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瑶华宫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瑶华宫,上上下下都沉浸在沉痛之中。
不停的有宫女端着鲜红的血走出来,凌云天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了过来。焦急的等在外面,一分一秒都觉得是煎熬,一刻也坐不下。
不停的踱步徘徊在外殿,撕裂心肺的吼声,针刺般传进他的耳朵,刺痛他的五脏六腑。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他一直纠结的问题,孩子马上就七个月了,怎么会突然小产?
床上的人,面色如纸,苍白无色,豆大的汗珠不住的额头滚落,淌了满脸。
双唇如雪,不停的颤抖出一样的字符。
我的孩子!
鲜血一直不停的流出她的体内,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不能睡去,不能失去意识。
她要知道,她的孩子不会死。
朗明月急急的走进大殿,一脸的焦急与担忧,见到凌云天她甚至都忘记了见礼,“萱儿怎么样了?”
凌云天眉头紧锁,凤眸血红,“你进去看看她。”
他咬牙吐出这句话,看到朗明月进去之后,心中莫名的稍稍安稳。
朗明月一见到她,立即忍不住泪水倾泻而出,一瞬间心如刀绞。
紧紧抓住她的手,“萱儿,别怕,姐姐来了。”
海蓝萱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她的手,颤抖对音节已经拼不成句,“姐........姐.......孩.......子.......不能.......失去.......”
朗明月咬唇点头,伸手拂去她脸上湿濡的碎发,“嗯,萱儿,不会的,你一定不会失去孩子的。”
她终于平静了一些,仿佛朗明月说的话与她来说便是承诺,一定会兑现的承诺。
朗明月静静的陪着她,接过一旁早已经哭的说不出话的叶海手中的毛巾,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与泪水。
血越流越多,终于向子轩跪在凌云天的面前,“皇上,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不,朕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否则朕将你们统统杀了。”凌云天从未有过的激动,他不停的转动着身子,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犹如一块坚石。
“孩子已经死在了娘娘腹中,如是再不将死胎生出,只怕娘娘的命也保不住了。”向子轩心中一样的悲痛,额头挂满汗水,咬牙说道。
“什么?”对于凌云天来说,这无谓是双重打击,晴天霹雳一般。
他伸手揪住向子轩的前襟将他自地上直接拎起,双眸泛着冲天的火光逼视着他,“萱儿的身子一直是你照顾的,怎么会这样?今日若是萱儿有个好歹,朕绝不会放过你。”
向子轩第一次回视他的眸光,坚定的说道。,“就算皇上杀了微臣,也请皇上给微臣时间先救娘娘。孩子已经死了,若是皇上不想也失去娘娘,就请下旨。”
浑身散发着惊天之怒,杀气在他的眼中不停盘旋,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落在他的心上。
“放弃孩子,必须要保住她的命!”他松开手,嘴里咬牙吐出。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艰难,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是多么渴望与她有自己的孩子,名字他都拟好了。
想起她得知自己怀孕时幸福的笑脸,想起她信誓旦旦的说,会用生命去爱护这个孩子,想起她每一次呕吐辛苦的模样,想起她笑着与他说着关于孩子的一切......
泪水终于挣脱了一国之君的眼眶,冰冷的刺痛,让他睁不开双眼,不敢去想,那曾经在自己手下活蹦乱跳的孩子此时已经死了、
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孩子。
皇后此时带着后宫的嫔妃都赶了过来,一入眼的便是凌云天悲痛欲绝的神情。
她带着所有人跪倒在他的脚下,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只独自沉浸在自己痛苦中。
皇后见他如此难以自拔,心中荡起一阵薄怒,带着所有人起身,随后走到他的跟前。
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皇上,请节哀!”
他忽的甩开她的手,一双血红的双眸怒视的投向她,“住口。”他怒叱一声。
皇后当即吓得连忙退后几步,跪在地上。
她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可怕的样子,仿佛一头野兽,残忍中透着狠扈。
他看看地上跪着的女人们,一丝冷笑隐与嘴角。
这么多女人,都是他的。
可是,他只要她一个。
却总是不能如愿,如此小心翼翼,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她们都低垂着头,可是他却看到了她们幸灾乐祸的笑脸,她们每一个人都盼着他的萱儿死,盼着他的孩子死。
“皇上,您要保重身体......”皇后被这瞬间的寂静与他的沉默吓的心慌。
“你们听着,若是让朕知道,谁加害了萱儿,朕一定会将她凌迟处死。”他含着悲愤的双眸狠扈的说道。
所有人无不被恐惧笼罩,他的话犹如来自地狱中的阎罗王,带着杀气。
“滚!”冷冷的说道。
皇后当即脸色惨白,心中的愤怒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抬头直视他。
“滚!”再一次冰冷凛冽的话出自他的嘴里。
皇后,心中一惊。
这眼神如此熟悉,就像当年那个女人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比那个时候更加慎人!
慌忙站起身子,带着所有人快步走出瑶华宫。
这一刻,方若华知道自己的梦彻底毁灭了。
刚入宫的时候,她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用她的真情与温柔总会焐热他的心。
可是,他却视而不见,独宠南慕吟。
她处心积虑,与南慕吟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她以为南慕吟死了,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了。
终于她的心愿达成了,南慕吟终于死了。
然后,又多了一个海蓝萱。
可是她却从未放弃,因为她以为海蓝萱不过是个替身,他对一个替身的眷顾总会有厌倦的一天。
每每在她绝望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她身边重新为她点亮希望的灯。
他对海蓝萱忽冷忽热的表现,让她更加确定,她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开始,直到刚才的那一幕,却让她彻底清醒了。
他爱她!
甚至是比曾经那个女更加深刻的爱。
南慕吟死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曾经她为了这件事,在心中暗暗高兴过,他终究没有将心给了南慕吟。
可是,却不想到,今日曾经的一切都成了她最大的讽刺。
对别人的无情,却最终让她看到了他的有情。
深情厚意,他将心给了海蓝萱。
全部给了她。
所以,她一天中办了他的三个妃嫔,他明知道另有隐情却连眼睛都曾不眨一下。
向子轩隔着屏风为海蓝萱引产,熬好的药端到她的面前。
她盯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眼中现出惶恐,“这是什么?”她厉声问道。
“萱儿,喝了吧。喝了之后就没事了。”朗明月端着药碗,心疼的看着她。
“没事了,什么没事了?是孩子没事了,还是我没事了?”她慢慢的蜷缩着身子往后靠去,仿佛此刻朗明月手中端着的是喝了就会让人毙命的毒药一般。
“萱儿,听话,把药喝了。”朗明月边流泪边哄着她。
她大声吼道,“不,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喝的。”
“娘娘,这药是催产的药。”向子轩的声音在屏风后传来。
一瞬间,海蓝萱好似定住了一般,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这碗药。
“你们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她突然发疯的吼道,伸手便打翻了朗明月手中的药碗。
朗明月终于忍不住在她面前失声痛哭,“萱儿,孩子还会有的,还会有的,你不能不顾自己的命啊。”
“不,我就要这个孩子,我就要这个孩子......”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泪流满面的哭泣着。
“娘娘,孩子已经死了,如果再耽搁下去,您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不住了。请您理智一些,孩子以后还有机会。”向子轩面色焦急的说道。
他一边吩咐人去重新煎药,一边劝着海蓝萱。
可是,此刻的海蓝萱早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个孩子是她的命,甚至比她的生命更重要。
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不能失去他。
海蓝萱执拗的不肯喝药,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她,双手保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睛怒视着所有人。
这一刻,她是个母亲,要保护自己孩儿的母亲。
一直血流不止的她,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母性当真是伟大。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听到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
“萱儿!”
她惊慌的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眼中重新恢复鲜活,惊喜的叫道,“云郎!”仿佛在地狱中终于见到了曙光一般。
凌云天走进来,带着微笑走向她。
她伸出双手,笑着迎向他。
他终于来了,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什么都不怕。
“孩子不用怕了,你父皇来救我们了。”她低头看向肚子,低声的说道。
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水。
朗明月别过脸去,掩面痛苦。
叶海与芸惜早已跪在地上哭的起不来身,产婆一见皇上愣怔过后急忙说道,“皇上,您不能进来。”
“闭嘴。”皇帝一声怒吼,吓的她们再不敢做声。
同时她们更加惊讶,皇帝变脸变的真快,刚才还如同阎罗,此时望向床上的女人却瞬间眸光似水,柔情万千。
他坐到床沿,她投进他的怀里,“云郎,他们说我们的孩子死了。你告诉我,他们是骗我的是不是?”
床上触目惊心的艳红,凌迟着他的双眸,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萱儿,我们的孩子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死。可是他累了,想休息了,听话,就让他好好的休息好不好?”他轻柔的哄着她,眸色中流淌出沉重的悲伤。
“休息,我现在就睡觉,现在就睡。”她赶忙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此刻她却如同孩子一般天真的就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