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脸色亦变得严肃,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姐姐决定了?”
太后点点头,一双眼睛充满怀疑与寒冽,“妹妹不会是害怕了吧?”
贵太妃轻声的笑道,“姐姐哪里话,你我姐妹这么多年,难道姐姐竟然如此不相信妹妹吗?”
太后干笑两声,“我自然是信得过妹妹的,只是不知道老十是不是如妹妹一般忠诚与子轩。”
贵太妃连忙说道,“老十恨不得早日起兵,只等着姐姐的话了。”
太后点头,“那就好。”
“只是姐姐,为何此时这么着急,还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贵太妃不解的问道。
太后脸色立即蒙上一层阴暗,“南墨阳倒了,京都的兵马都落入了欧阳宇的手中,前朝此时一半的大权都落入了凌云天的手里,珍妃的父亲与哥哥也都官拜要职,只怕在耽搁下去这后宫也迟早会落入她的手中。那我们母子这些年忍辱负重岂不是白费了。”
贵太妃听到她提起珍妃的时候,心中一颤,但是脸色微变,随后说道,“姐姐顾虑的是,咱们从哪里先下手呢?”
太后眸光中透出狠厉的光,“此时珍妃是他的心头肉,便先剜去他的心头肉,咱们拿出先皇的遗照,证明这皇位是要传与我的儿子,然后十王起兵进宫一切就都成了。”
贵太妃静静的听着太后说完,她慢慢的点头,随后眸光一敛,“姐姐的意思是要将珍妃除去?”
太后冷哼一声,“除了她还不容易,哀家会让她比死还痛苦,这样凌云天才会跟着痛苦。”
送走了太后,梅清自后头走出来,“娘娘真的要看着太后去害珍妃?”
贵太妃轻叹一声,“不然呢?本宫要怎么做?”
向子轩给海蓝萱请完脉之后,并没有出宫,而是一路小心的来到了燕宁宫后院摘星阁。
慧心在楼下守候着,一见他过来忙施礼,他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娘娘在楼上等候多时了。”慧心说道。
他点了下头,举步走上了阁楼。
果然,太后娘娘站在窗边远眺着,看不清脸色。
他几步来到她的跟前,撩袍跪地,“儿子参见母后!”
太后头上的金凤步摇,微微颤着,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眼眸中布满泪花,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我儿快快平身!”
他扶着太后坐下,“儿子不孝,不能陪伴在母后身边,让母后受苦了。”
太后摇摇头,随后轻轻的说道,“能听到你再叫一声母后,哀家已经心满意足了。”
“母后这么急着要见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向子轩问道,眸色紧张。
太后点点头,“如今朝廷中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也到了咱们该行动的时候了,否则等到他羽翼丰满,咱们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是,儿子明白,请母后明示吧。”向子轩说道,满脸恭敬。
“母后第一件要你去做的事很简单。”
“什么事?”
“拿掉珍妃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向子轩失口叫道。
“你大惊小怪什么,你以为哀家处心积虑杀了陈太医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天,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是不是?”
太后眉色微厉的说道。
向子轩当真没想到太后竟会是如此打算的,他知道那孩子对于海蓝萱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便轻声的说道,“非要如此吗?”
太后眉峰凛冽,“你不会对那个丫头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吧?”
向子轩立即摇头,“绝没有,只不过儿子不想伤害无辜,毕竟那孩子没有罪。”
“无辜,哀家与亲生儿子相见不能认数十年,你年幼便隐姓埋名寄人篱下,岂不是更加无辜?要怪只能怪他是凌云天的孩子。”
太后说的动容,竟不自觉的眼睛潮湿了起来,随后她看向向子轩,“你若是当真对她动了情,哀家便连她一块杀了。”
向子轩赶紧跪倒,“儿子不敢。”
太后果然给向子轩出了一道难题,如今海蓝萱腹中的孩子已经将近六个月了,若是此时让她失去这个孩子定然是比杀了她还痛苦百倍,可是母后的旨意,他又怎么能违抗?
如是当真杀了她的孩子,她一定会恨死他的,一定会!
第二日,他调好了安胎药进了瑶华宫。
给她请完脉之后,递上安胎药。
见她只是放在一旁,他笑着说道,“这么久了,还是不相信我吗?”
她当即愣怔,随后笑道,“还是瞒不过你。”
“以前陈太医负责娘娘身子的时候也有所耳闻,每日必定要陈太医亲手递上药,看着娘娘服下后才肯离去。到了我这,娘娘每次都是等微臣走了之后才进药。”向子轩轻声的说道,今日见他言词没有再称臣。
她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你怎知我没有在你走后将药倒掉了?”
“如果娘娘是否服了药我都看不出来,实在没有资格在此伺候娘娘。”嘴角略过一丝轻笑,他说道。
海蓝萱也不隐瞒,“并不是我疑心你,而是实在不放心这宫里的人。要想害人不必非要亲自动手,假以他人之手去害人的,大有人在。”
他淡淡的笑道,“娘娘怎知,这安胎药不是我一人配制,煎熬,甚至装进这食盒之中的呢?娘娘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
她当即心中一阵内疚翻滚,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如此说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拿过那碗安胎药一饮而尽,芸惜在一旁急切的说道,“主子!”
“子轩不会害我!”她轻声说道,语气肯定,眼眸却一直盯着向子轩。
向子轩依旧含笑,“娘娘不必觉得内疚,身为母亲这是天性。”随后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前几****去了趟府中,这是夫人拖我给娘娘带的信。”
说着递过去。
海蓝萱伸手接过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她略一沉气随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信。
两只手在素色的衣袍中紧紧握着,他坐在那里却如坐针毡,看着海蓝萱兴奋的神色,想着从前与她相识的点点滴滴,想着她抚着肚子幸福的模样。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作出这样的事。
上去一把将那信及信封夺了多来,眸色中的惊慌一闪而过。
她惊讶的看着他,“子轩!”
“还是微臣给娘娘念吧。”他展开信,将林天伊的平安信从头至尾念了一遍,然后将信匆匆收起,“如今海蓝大人已是重臣,未免娘娘落下与重臣私自往来的嫌疑,这信就交与微臣吧。”
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不对之处,海蓝萱点头,“好。”
向子轩走了之后,芸惜看着他的身影不解的问道,“今日向大人这般古怪。”
“呀,主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受了风寒。”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碰得到她的手,冰凉如水芸惜立即说道。
她摇摇头,“芸惜,我没事,你下去吧。”
见她神色有些困乏,芸惜便关严了窗户退了出去。
她紧紧的抓住被角,心中翻滚着阵阵刺痛。
为什么他也要来害她,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害她?
那信封上的味道,与皇后那天送来的锦袍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烈些,他知道母亲的家书对她而言是如何重要,必定会每日放在枕下,看了有看。
若是她不知道那个中缘由,这孩子势必会留不住。
家书,不可外泄,她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向子轩,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如此做?
既然做了又为何最后下不去手?
向子轩逃也似的出了瑶华宫,多呆一刻,多看她一眼都让他觉得羞愧难挡,无地自容。
即使知道她对他心存怀疑,可是最后一碗药她喝的如此毫不犹豫,便说明了一切,若是当真怀疑她,便绝对不必此刻冒此危险。
大业当前,他无法不这么做,可是终究他下不了手。
自怀中将那封信拿出,死得粉碎。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忍,便永远在没有下一次了。
自从看见了母亲写的家书,她便更加思念母亲,陈太妃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永乐最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鲜少有空来看她。
这一日,趁着陈太妃睡着,急急忙忙的赶到瑶华宫。
一进来便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九嫂,你还吐吗?辛苦吗?我侄儿还乖吗?腿疼吗?”
她递过一碗茶水給永乐,“来润润口在继续问!”
永乐当即接过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忙转过头继续说道,“我听母妃说女人怀孕之后脾气都会很急躁,你最近有没有惹九哥声气?”
她一下敲在永乐的脑壳上,“你个死丫头,还当真是没完没了了。我好端端的与他生什么气?”
永乐长松了口气,“我最近没空来看你,听母妃说完就一直担心,你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与九哥生气,两个倔脾气凑到一起,实在是难缠。”
她感动的拉过永乐的手,“我与你九哥没事,太妃娘娘可见好了,我一直想去看看她,可是又怕自己帮不上忙平白给你添乱,再扰了太妃娘娘的静养。”
永乐忙说道,“这几日见好了,不过每日睡的时辰更多了些。等过一阵母妃身子好些了,我再请九嫂去揽月宫中聚聚。”
她点头,“好,那太医怎么说?”
永乐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太医只说需要静养,如今每日昏睡不是好兆头,母妃身子太弱,却也没有他法。”
她揽过永乐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相信太妃娘娘吉星高照,一生慈善定会平安度过此劫的。”
永乐也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母亲一生从未害过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九嫂,你怎么瘦了许多。”她抬眼看着海蓝萱憔悴的容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