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有些微微的冷颤,他的笑中带着霜寒,这是许久她都未曾见过的。
叶海紧紧扶住她的身子,她的手冷若冰霜。
紧紧的盯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又会怎么说。
她等着,这些天他一直未曾与自己好好说说话,尽管她知道每一夜他都去悄悄去陪着她,可是却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可以不计较,当作他是有所顾忌,怕自己受到伤害,置她与危险之中。
可是他却不能怀疑她对他的忠诚,不能。
两个女人都心悬一线的看着他,仿佛等着他最后的宣判。
丽嫔的眸光投向她的一刻,将所有温柔娇媚扫去,尽数化作利剑,立即就想要了她的命。
男人似乎有意让她们在精神上搏斗,迟迟不肯说话。
千燕寒的心也跟着悬在半空,脸上一脸从容。
终于薄唇微启,他说了话,“那依爱妃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置呢?”
她的心始终不曾溃塌,不到最后的时刻, 她都不能再一次怀疑他的真心,那对他是一种侮辱,对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些日子的枕边缠绵,一切的一切在她的心中无不是深爱的印证。
她信他,看着他,眼眸依旧水润坚定。
丽嫔受宠若惊,随即又有些疑惑,这位皇帝行事一向让人无法揣测,纵然是她冰雪聪明,却也不敢随意肯定。
她试探着口吻说道,“臣妾以为,此时兹事体大,关系到皇家颜面,更关系到媗贵人一生的贞洁。”
他垂头看她,凤眸微眯看不清情绪,声音却柔和,“然后呢?”
她胆子骤然大了起来,“所以总该查证清楚,也好还媗贵人一个清白。若是媗贵人不畏强惧忠于皇上,那么皇上便要封赏媗贵人才对。”
他点头,嘴角轻笑,“要怎么查?”
她轻声的说道,面色娇柔红光流转,“皇上自她回来便一直未招她侍寝,若是之前曾被人强行.....施暴。太医就可检查出来。”
丽嫔也会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伤风雅,却也还是说了。
晚秋的风骤起,卷起残叶在空中盘旋,最后化作一抹悲凉落在脚下。
海蓝萱手脚冰冷,周身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一双秀眸微颤着看着他,胸中憋闷的厉害,却不肯呼吸,生怕呼吸间错过 了他的回答,错过了他的一个眼神。
双手紧紧攥成一团,她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
海蓝萱不要急,不要怕,云郎绝不会那样做,绝不会让那些人去验证你的身子。
身影晃动,明黄刺眼立在她的面前,他的冰冷的声音便响在耳侧,“你说!”
她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迎上他的凤眸,“皇上要我说什么?”手来到胸口,紧紧压在上面她说道。
他却淡淡的笑道,“你究竟有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
他说的那么平淡无奇,风轻云淡。
仿佛往日他拥住她说的甜言蜜语,他说萱儿无论朕在谁的身边,朕的心都在你这里;他说无论朕的身边有多少女人,朕都只爱你一个。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尽是他从前的字字句句。
他刚才吐出的字句,甚至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竭力站定了身子她抬头看向他,阳光般的容颜,是她心中的天与地。
“云郎,你说什么?”她柔声说道,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
他仍旧笑着,任由她在别人面前如此胆大的称呼自己,他稍低下身子,来到她的耳畔,男性富有雌性的声音响起。
“朕问你,有没有被那些匪徒玷污了身子?”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传进耳中,刺穿耳膜。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身子颓然滑下。
他伸手将她拉住,随后她紧紧拉住他的手,泪水充盈声音颤抖的说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对不对?”
他脸色微顿,随后硬是抽离开被她紧紧攥着的手,转眸不看她,“朕只问你有或者没有?”
她的手颓然垂下,心瞬间跌落至无底深渊,空空落落的不停下陷,一寸寸的结成冰块。
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吗?
在她几番死里逃生之后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反而字字句句都似利刃在剜割她的心。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吗?
宁可死也绝不能对不起他半分,却换来他如此猜忌侮辱。
叶海泪流满面,无法忍受主子被人如此侮辱,不顾一切的说道,“小姐绝不会对不起皇上,皇上不能听凭别人的挑拨便如此诬赖小姐。”
她的话此刻无疑是另一个导火索,他顿时震怒抬手便向着叶海挥来。
手举在半空中却生生的停下,她站在叶海的前面,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他。
他怒气未消,胸口起伏,却终究没有下去手。
丽嫔在一旁幸灾乐祸,却看到这一幕,顿时屏住呼吸双眸锐利无比,只盼着皇上的手快点挥下去。
刚才她那一句云郎,她听的真切,除了震惊之外,恨不得将她活活剥了皮。
“叶海说的没错,皇上要打便打我吧。”
她扬起一张小脸,倔强的看着凌云天,眼眸中装满了坚持。
他的手旋即来到她的下颚,咬牙切齿的话随后传进耳中,“朕说过的话你从来未听进去是不是?”
她轻笑,“没忘,只不过此时任我再如何保全自己还有用吗?我的命从来都是在皇上手里,要皇上珍惜才有用。”
那一次,为了教训她不顾危险为了琬凝而惹来灾祸,他打了她,更是冷落了数日。
可是,那时候的她却是相信他的,知道他的苦心,知道他打她却是为了她好。
最后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他为了教训自己是真,害怕他不在的时候自己遭人暗手也是真。
想起从前,她心中顿感如撕皮般的痛楚,到了最后他终于还是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宫中,带着她去了秋山,还让她回家看了母亲。
而此刻,他这一切难道也是为了她好吗?
只不过,这句话却实在是太过伤人,在他的心里难道她海蓝萱竟然就是如此胆小,可以忍辱偷生的人吗?
他捏在自己下颚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他也想起了往事吗?
他也没忘记吗?为了他她可以豁出去性命,那致命的一刀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看透自己的心吗?
沉默着,他们四目相对,去始终无语。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她始终仰着头看着他,眸光不卑不亢。
从前被他宠爱着的时候,她的确开始学着保护自己,尽管有些事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也懂得避着风头以免再为他惹事。
可是,今日她却当真是悟出了另一个道理。
后宫里的女人与男人来说,从来只有宠爱,没有珍惜。
皇上宠你,你便是千年和氏璧,他捧着你珍惜你。皇上不宠你,你便是一颗卑贱的小草,只有任人践踏的份。
这样的光景, 他还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往她的心上桶着刀子而已。
血流不出来,却也无法停止,一切疼痛软弱,都只藏在心里。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许久,他眉宇紧皱,终于开口。
只不过那开口之后的话,仍旧是伤人的犹如北极上的积雪滑落,瞬间将她的心冰封掩埋,尸骨无存。
他说,“一个不懂得忠贞的女人,不值得朕珍惜。”
说的轻松而随意,肯定的语气却毋庸置疑。
他.....终是不相信她。
她仰头看他,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脸上一抹绝望的笑瞬间擦过,“既然皇上如此看我,便发落就是。”
龙潭在等着她,生死在即,她本想与他一起好好的渡过最后的时光,可是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不珍惜,她又何必怀念。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残忍的,不是遗弃,而是质疑,质疑她的忠诚,与真心。
她从不怕他遗弃,因为她知道自古皇帝多情,身边美女如云,喜新厌旧早已在她心中有了准备。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坎坷之后,她却不能接受他怀疑她的贞洁。
那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远比杀了她还残忍一百倍。
他的手微颤,“朕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她凄美的笑容在他手中绽放,苍白而无力,“我说没有,皇上信吗?”
他的手突然松开她,随后转身不再看她。
“明日起,事情未得到证实以前,媗贵人不得离开雪缤阁一步。”
他的话毫无情绪,夹杂着晚秋冰凉的风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中。
呵呵呵......
她轻声的笑了,一直笑到他转身看她,那笑声中带着悲凉的气息,和绝望的嘶吼,他的双手紧握,藏匿在广袖之中,眉宇紧皱的看着她。
她惨白的唇轻轻颤抖着,音节都跟着飘渺了许多,她说,“云郎既然不信我,当初就该让我葬身大海,不该救我回来。”
泪水终于挣脱层层束缚倾泻而下,犹如洪水开闸般迅猛。
“萱.....”
他的话到底未说出口,她的身影却已经渐渐远去。
秋去冬至,天慢慢的冷了,而她的心早已经满是隆冬,被冰霜淹没。
那个被他推落至瀚海的男人,她此刻突然想起他,为了回来见他,她将一个一心要救她的人害死了。
如果他当时与他走了呢,这一切的纷扰是非是不是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她不能。
即使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如此做,坚定如铁。
因为,她是海蓝萱!
只是,此刻她的心好疼,好疼......
深冬也不至于如此冷吧,通体是汗,却冷的刺骨。
叶海在一旁掉眼泪,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的身上,她紧紧的将身子用披风包裹着,仿佛这样就会暖和许多,可是身子仍旧不停的颤抖。
听不见叶海的哭泣,因为此刻她也在哭泣,而且泣不成声。
云郎,云郎,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七王侮辱;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保存一副清白的身子,我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甚至差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