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的籫子找不到了！”
“这不是吗？落在床上了。”
“相公，你还记得这支籫子吗？那年清明我和小青到西湖游玩，也是不小心把这籫子弄丢了。是你捡到还给我，我们才认识的。”
“当然记得！这籫子可是我们的月老，是它把你带到我身边的。我记得见到你的刹那，简直惊为天人，一颗魂都被勾走了。”
“呵呵，我还记得那时你的两只眼都看直了，小青推了你好几下，你才回过神来。”
“我许仙本来是个穷小子，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竟娶了个如花似玉、贤良淑德的老婆。这籫子永远是你的，我只希望我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是你憨厚老实，悲天悯人，我们才有此缘分。这籫子属于我，我也永远属于你！”
“来，我帮你戴上。……怎么样？要不要拿镜子照照？”
“不用了，我丈夫有双巧手。”
“是娘子生得天生丽质，我愿意天天为你添妆画眉。”
……
“咳咳！一大早就卿卿我我起来了。”
“小青，你回来了。桔子买到没有？是不是青桔子？”
“姐姐，给。这桔子好酸啊！你最近怎么了？又是话梅，又是青枣。还时不时干呕，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胡说！哪有病。”
“等等，娘子又爱吃酸，又干呕，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一天到晚都在前厅替别人抓药看病，哪里关心过姐姐？”
“小青，别怪相公，他也是忙着治病救人。哪里得空？”
“姐姐，你就是什么都护住他！是我多嘴还不行吗？”
“来来，娘子快坐，让我把把脉。”
……
“相公，怎么了？瞧你的样，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
“我这是喜极而泣！娘子，你有喜了！”
“喜什么喜？”
“就是怀孕了！你就要做母亲，我要当爹了！”
“真的吗？会不会看错了？”
“千真万确。我是杭州城有名的大夫，这么大的事我会看不出来吗？”
“呵呵…我有孩子了！谢谢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我要去给观音菩萨上柱香，祈求我们母子平安。”
“要的，要的！娘子以后动作举止都须谨慎，有什么事叫我和小青去做就是了。你现在怀了麟儿，可要小心啊！”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万一是女孩呢？”
“是男是女，我都喜欢，都是我们的乖宝宝！我许家有后了，我去写信给我姐姐，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瞧你高兴的，像个孩子。”
……
有一种情叫相思，有一种念叫执着。明明一路都是痛，她还是想起他来。
女子一手扶树，一手按着自己肚子，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只觉得天旋地转，树移草飞。她隐去双翅，彻底化为人形，从山上下来，在水潭边洗去血迹，换了条干净的裙子，继续往家走。腿软脚轻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候腹痛如绞，让人痛不欲生。刚刚还平坦的肚皮跟吹了气的皮球样涨大如球。
“冤家，是不是急着要见爹娘了？这么淘气！”女子摸着隆起的肚皮轻声细语。
“这不是许夫人吗？怎么挺着个大肚子还到处走？”说话的是个大婶，原来已到了西湖边，有了人烟。
“大婶，我肚子好难受……”女子声音细不可闻。
“瞧这样子，怕是要生了。来人，快来人啊！”大婶扯着嗓子大叫道。
周围的人一听是保安堂许相公的妻子白素贞，蜂拥过来帮手，有的抬，有的搭上外套，有的赶紧牵来马车，几个老婆子在边上看护，稳稳就把她往家里送。
等车走后：
“前段时间看到许夫人肚子还平平，怎么现在就要生了？怪事！”一个路人说。
“你生过孩子吗？你懂什么！玷污了白娘子的名声，小心全杭州城的人都要来打你。许相公一家是悬壶济世的活菩萨，救了多少人的命。”旁边的人气的哼哼。
“好好，张三，是我说漏了嘴，我抽自己大嘴巴还不行吗？瞧把你给气的！”
马蹄踏踏，停在大街一家药铺前面，门檐下牌匾上描金的三个大字“保安堂”。老婆子下了车，猛扣门环，高叫道：“开门啊，开门啊，你家夫人快生了！”
“来了，来了。”里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等门拉开后，是个短辫绿裙的丫头。
“快快，帮把手，把夫人抬进去，再拖就来不及了。”老婆子张落着把孕妇往后院送。
“啊！”，“唉呀！”……白素贞躺在床上，腹痛如潮，一阵疼过一阵。
“姐姐，你怎么样了？我去请稳婆！”丫头放了夫人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不要，小青…”白素贞一把拉住，虚弱的说：“不要找稳婆，就你，小青…”
“小丫头家家的，怎么会接生？这是闹着玩的吗？”帮手的老婆子可不乐意了。
“我会啊，怎么不会！我跟着相公还给难产的县令老婆接过生呢。你们都出去吧，人多了吵！”小青领会了姐姐的意思，不由分说的就把其他的人往大门外推。
“姐姐，人都走了。”
“小青，我快不行了，你去准备热水和剪刀…”
小丫头急得头上只冒汗，忙的团团转。
“啊啊，唉啊…好痛啊！”
“姐姐，屏住呼吸，用力啊！”
“不行啊，我好痛啊！…”孕妇全身都被汗打湿，在床上扭来扭去。
“姐姐，再加把劲，继续用力啊！”小丫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只有干叫的份。
白素贞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就像被巨浪打翻了小木船，身体越沉越深，水不停往口鼻里灌，不能呼吸，什么都抓不住。沉啊，沉啊，但愿就静静的睡去。
“姐姐，醒醒！醒醒！”小青看白素贞瞳孔放大，眼白外翻，吓的不行。她忽然灵机一动：“对啊，我们有保胎丸啊！”
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就这样沉下去吧。就在白素贞意识模糊时，远处水面突然有了模糊的亮光，她立时有了勇气，手脚并用，拼命的往上划。
意识恢复了清醒。
“咯咯，咯咯…”一阵清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屋內。
“姐姐，快看，是个小子！”小青把刚出生的婴儿抱到白素贞面前。
“让我看看，孩子！”一个白胖胖，嫩手嫩脚，还湿着羊水，红着眼的孩子正冲着她笑，白素贞喜极而泣。
“咯咯，咯咯……”
“这孩子好喜气啊，一生下来就会笑！别的孩子只会哭。”小青给孩子洗了身子，爱怜的摸着他滑滑的皮肤。
“我们的宝宝出世了，相公要是看到他该有多高兴啊！”白素贞还在挂念着丈夫。
“孩子两只瞳孔都是猩红色的，他看到了会不会想太多？”小青提醒道。
“到时想个法子瞒过去就行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白素贞话音刚落，只听外面雷声轰隆，低沉而经久不息，须臾，一道耀眼的闪电把大地照得通亮。屋顶“嗒嗒”，竟下起大雨来。
“姐姐，红的，血雨！”小青惊叫道。
“血雨？！”当闪电再次亮起，透过窗子抬头看外面，只见天上红云密布，恍惚间似有无数的鬼影魔魅在云间穿梭，它们张牙舞爪，正在对人间虎视眈眈。雨倾盆而下，落在地上，竟是殷红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咯咯，咯咯……”孩子兀自笑个不停，每句笑声都砸在人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