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暖气融融,砚十三跪坐于塌上,怀抱暖壶,窗外倒映进来的光衬托她的眉眼更加如漆深,秀致。
“让我猜猜,花管事可是想连着几天一直以这种方式在他面前出现。却又叫他找不着。欲拒还迎,等到了最后一刻在相见!到那时候,他自是对你如痴如醉,不用喝酒也将一切如实告诉你了对不对?”丫头笑嘻嘻问着,手不时剥着花生米吃。
砚十三表情淡淡,唇微动:“是,也不是。”放下暖壶,她拈起一朵新摘下的梅花放在鼻间轻嗅:“之所以用此计是因为我要让他因看了我而联想到从前的砚十三,当他发觉我与那人越来越像时,看着我的时候必然也会无意提起许多跟她有关的话。”
丫头听得似懂非懂,最后恍然大悟:“对哦!说听从前那个叫砚十三的女丞相如冰雪般冷静,又似寒梅般孤傲。倒和花管事气质很像了。”说着说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将她上下打量。
心里一紧。她淡淡喝了口茶:“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投其所好永远是对的。”听闻那四少爷曾心心暗恋自己,她亦诧异,如她般冷冰冰的女子竟也有人喜欢?所以才想着出此计谋。
四少爷本就恋她,若看到一个像她的人,还不言多必失?
二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倒也悠闲自在。不一会儿后门被然被人猛得用力推开,顾西辞站在那儿扬眉微笑,他身披大红披风,墨发高束,一双桃花眼是比梅花还艳的光彩,身姿挺拔,英气勃发。
“小公子。”尽管已经忘了,但看到他心里还是会扯出几分痛意。丫头迅速从踏上爬下,然后离开给他们二人留下单独空间。
砚十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手拿起梅子放入口中轻嚼,“一大早去哪儿了。弄得满身的雪。”
“老子要是说了会吓你一跳!”顾西辞大步流星走过来,随手将披风扔到地上然后坐于塌上,伸手便拉过她的手紧握住,姿态张扬:“今个儿一早,老子便和狗腿子二人出去找工作。”
找工作?她倒真起了兴致,一双清清水眸朝他望去。静待下言。
顾西辞低头吻了吻她白嫩的手背,红唇勾起不驯的笑:“后来找到一家字画铺。专门搬运!老板说一个月十两银子。”
看他如此兴高采烈的模样,她倒有些担忧了,面上仍是淡淡的:“哦?何时去?”
“明天……”他已经吻住了她,手也不老实的包住她柔荑,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玩着,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老子要好好赚钱,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她被他吻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眉虽蹙着却没推开他,只微喘道:“我不用你养。”
“胡说……老子不养你谁养……”他声音越来越低,发烫的唇瓣沿她唇角滚至耳边,一口含住、吃着玩儿。
从没被他如此对待过,砚十三整个体内有什么蒸腾着了,面虽红,但人却还是镇静的:“我……我开了一家妓院。虽不是自己出的银子好歹有分红。你自己赚钱顾你自己就好。我不必你管。”她说的是实话。她习惯了不管做什么都自食其力。
原本缠吻的动作暂停,他眸子里的火慢慢熄灭,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你何时开的妓院,为何老子不知道?”
知道他已动怒,砚十三也不打算隐瞒:“在你没离开顾府之前。拿了五百五十万两之后与另二个富商合开。但银子没少一分,都在这里。”说着又重新将那银子递给他,随后,语气清淡:“你拿去吧。反正这钱也是你顾家的。”
他不说话。
因早上起很早,加之在街上等了四少爷那久,她身体的虚气又开始犯了,伸手捂住唇轻轻咳嗽了几声,她微微敛眉:“我先躺着休息去了。”伸出腿,便要下塌。“嘭”的一声,顾西辞手重重捶在桌面发出震响,那双桀骜的眉扬起凌厉弧度,他一把拿起那五百五十万两的银票冲她狂笑出声:“老子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你。你眼里却只有这一张纸!”
“你干什么!”因为语速太快,她又开始剧烈咳嗽。
只见顾西辞拿起银票便扔到火盆中,然后摔门离去。风呼啸从门口而入,整个屋内的暖气全被袭散。砚十三望着火盆中燃烧的银票怔了一下,立刻跑上前伸手便要拿起。
“花管事!小心!”丫头刚好端着一盘点心走到门口,见状,吓得立刻丢掉盘子奔了进来。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一心伸手探入火盆中忍住被灼伤的痛,将那烧得只剩下半张的银票拿了出来。
丫头吓的都快哭了,不断拿衣袖去拍灭银票上的火星:“花管事!你疯了吗?为了一张纸……”
关门。拿药,上药。
一套动作下来丫头慌慌张张,手忙脚乱,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砚十三如此失了理智,导致她自己也乱成一团。
“别怕,直接洒上去。别慌,均匀的抹……对……就是这样。”砚十三手背搭在桌上,脸转过去吩咐道,牙齿紧紧咬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着。
丫头忍住眼泪照做,每上一次药都能感受到她手上的颤抖,药全上好后才发现她白嫩的手背已经被烧出大片水泡来了,心一个心疼,丫头放声大哭:“花管事!你这又是何必!”
她怔愣着,平静无澜的眸望着嫣红手背,心有什么在躁动又安静。
是啊。为什么。
只是一张银票而已,是舍不得上面的钱么?她向来视钱如无物。又或是,一见到这张银票便会想起,那一日,他离开,未留只言片语只留下这一张银票。
那是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身上所有的财富。他却将它给了她。
银票上所意味的东西,她不能丢……
晚上,屋外黑漆漆的,因为现在一切支出都要精打细算所以没有在廊上挂灯笼了,只有屋内烛火昏暗。
她披着外衫坐于塌上看书,受伤的左手则搭在桌角,上面的水泡肿得老高像块疤一样丑陋攀附着她手背上。
阿牛敲门:“阿花。是我。”
她翻了一页书:“进来。”
阿牛端着一碗猪骨汤小心翼翼走进来,将门也反锁上,端到她桌上放着,硬朗的脸上满是关心:“这是猪骨汤,喝了补身子。”说完视线立刻注意到她受伤的手背上,此事下午时听丫头说过,但丫头也不知详细。
放下书,她拿起调羹喝了一口,“不错。汤鲜味美。”抬起的水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坐。”
他立刻摇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和那受伤的手背一眼,憋了很久终是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喝汤也是好的。阿牛在心里发誓,明天起要去问问什么最补伤口,然后在熬给她喝。
阿牛走之后,她也有些困了。
熄了烛火,走到床上躺了下来,明明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放着那一****不断往里搬柴火的模样,想着想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蜘蛛网爬满了心,紧得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