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随着夕阳落下而变得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狗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的血痂仍结,看上去半边脸都有些狰狞。刚刚院内的争吵声他全部听见了,一见顾西辞进来为他送饭的时候便哭了。
“张嘴。”顾西辞夹起菜,对着他简单而又冷冷的说。
狗腿子忍住胸腔无数的愧疚和内疚,一口一口咽着饭,想跟他说话可是看到他脸上陌生到可怕的表情,又生忍下,头被打伤的部位开始隐隐作痛。
至从那天他来找过他,求过他,他便在也没有对自己有过一丝表情,连说话也无比简洁。从不超过三个字。
他和他,表面仍是主仆。只是关系在也回不到过去了。
顾西辞一口一口喂着他吃,动作麻木。
气氛冷到冰点。
当所有的饭菜都吃光后,狗腿子望着他转身收拾碗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声音哑的不成话:“小公子……”
他依旧收拾着,不回头也不回他。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说着说着,泪如雨下,狗腿子勉强的撑起整个身体朝他看去,哭腔的眼眶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字字句句都透着痛彻心扉的苦楚:“从来,你都待我如亲兄弟。就算以前你常常因为我一件事没有做好而打骂我,可是狗腿子知道你心里还是把我当最好的亲兄弟,所以在他们所有人离开你的时候我还是愿意留下来陪着你。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时光便是和你一起去八月字画铺上工的日子,那种相濡以沫是我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最好记忆。”
身后那道虚弱愧疚的目光,像刀尖一样戳着他的后背,顾西辞仍在擦着桌上的油脂,可是,呼吸却慢慢弱了起来。谁也没有看到他眸中情绪的暗涌。
“无论我怎么对你,你始终对我不离不弃。你替我挡住那些人的暴打,你替我还赌债,你在我卧病在床的时候服侍我吃喝拉撒睡。你在我失踪的时候不分日夜的找寻……你……”狗腿子声音越来越颤抖,越来越哽咽,整个人扑通一下滚到床下开始下跪,身体几乎都贴到地上了,发出的声音痛心疾首:“可是,我却这样对你!”
顾西辞强忍住心中那根脆弱的弦快要崩断的紧张,返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苦而自责的男人。
狗腿子仍趴在那儿不抬头,却有泪水打湿了地面,一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指甲都冒出血来了还不松开:“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而叫你去欺骗她。我已经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情,不能在继续这么下去害你了。所以……”他颤颤抬起头,额上的伤口撕裂开鲜血流过脸颊,却扯出一抹灿烂到让人悲伤的笑:“小公子。放手吧。不要在管我了。我做的事由我自己去解决。”
狗腿子,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刹那间又隐了下去,顾西辞一双眼布满血丝,双手死握成拳头,立站在那儿。看着眼前人如狗一般缓缓爬了出去,心里仿佛被人拿针反复戳穿般。
痛的,连血也没有。
一声门响,带着呜咽声般随风吹入室内,顾西辞原本僵站在那儿的身子忽地猛然一震,他猛得抬头,眼光错乱慌张,院子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大门随风一开一关。
他走了,爬走了。
喉咙不断吞咽着快爆发的情感,顾西辞哑声嘶吼了一句:“狗腿子!”然后拔腿便狂追上去。
街景,在眼睛二旁不断错过,飞过。
“小公子!新来的那个管事果真是有几把刷子,所有人都臣服于她!可是狗腿子永远只听小公子一人的!”
“小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狗腿子!狗腿子立刻去给你找吃的!”
“小公子,你是不是想花管事了?如果想,狗腿子就陪你离开小河村然后去找他。”
“小公子……小公子……你开开门!小公子!你不要赶走我好不好!求你开开门,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小公子!”
顾西辞粗喘着气一路狂追,视线焦急慌乱扫视过之处却都看不见那个爬动的影子,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他站在十字街头,所有街影都在他身边旋转着,几乎要晕了过去。
“狗腿子……狗腿子……狗腿子!”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嘶吼声,开口时,却变得哽咽。
他找遍了整个长街,找遍了所有赌坊,找遍了所有小巷子,找遍了整个烟花镇还是没有找到他。
八月字画铺,后门处。
小丫头领着金林疾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她边厌恶的指了指外面道:“他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说是找你。”
“现在人呢?”知道狗腿子对于顾西辞来说很重要,金林的言语不由变重。
“我……我说你正在绣花样子,叫他等一会儿,他说不必了,然后又说什么……说什么他对不起你,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要还你这个人情。还说……”小丫头望着金林凌厉的目光,一时低下了头:“还说他……他喜欢你。喜欢到心都痛了,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狗腿子。金林的心狠狠一颤,片刻又恢复,正准备在问什么的时候眸光却扫到朝她这边狂奔而来的顾西辞,他眼神张乱,神色暴躁焦急,一见到她便伸手紧紧捏住她肩膀不断摇晃,声音急切。
“你看到他没有……看到狗腿子没有!”
金林呆了半响才把刚才小丫头告诉她的事全部说了出来,说话的过程中只见顾西辞的脸一白一青,最后捏在她肩膀上的手无力垂了下来,风吹乱他的发丝也吹走他脸上的血色。
犹如,风中一缕孤魂般。
顾西辞魂不守舍离开,身形摇晃,一双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风猎猎吹得眼睛好疼。可是他却忘了闭上。
“哎?小姐,你去干什么?”小丫头见金林跟了上去,一时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金林头也不回,但语气却是严肃紧张:“就跟爹说我去姑妈家玩了。”狗腿子不见了,顾哥哥一定很着急,她要陪在他身边找到狗腿子。
这个夜,注定黑暗。
已经分不清找了多少地方,腿酸痛的已经连走路都失去知觉,顾西辞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条街,看过多少扇门,焦急的视线亦变得模糊不清,他整整一晚上都未合眼了。
“顾哥哥,说不定他在家里呢,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金林在他身后轻声劝着,其实她身子有些承受不住了却还是强忍住,小腹处隐隐作痛,手却不敢在捂其上,怕他看了不高兴。
顾西辞没有理会她,依旧朝前持续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