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西辞手中仍举着那一根木棍,只是上面染满了血,跟他的眼睛一样,血红红,透着暴戾的。他看着他,一字一句皆暗藏汹涌。
被打破的额头很快流出鲜血,染红他半边脸,狗腿子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他踉跄着爬到顾西辞身边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得愧不如生:“小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冒充了你去玷污她!我……”
顾西辞终于听清了他口中的话,霎时,混身凉透。犹如浸泡在腊月寒冬的冰河之中,边呼吸,都静止了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狗腿子边哭边狠狠打自己的脸,血顺着他的动作四溅,他疼的失去了知觉口中话却未停,声声哀求:“我知道小公子很爱花管事,可是金林是无辜的,她本来就被我害了,如果小公子不要她她这辈子便都毁了!”
顾西辞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中停止所有情绪般变得空洞。
狗腿子痛哭流涕:“小公子!我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可不可以别告诉她真相,可不可以……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唯一一个,却害了她终身。她还未出阁若是被别人知道定是活不下去!”说到这,突喃喃自语:“若她知道是我,她不会原谅我的,不会……”
顾西辞空洞的眸这才逐渐恢复一丝微光,开口时,声音低轻却一字一句:“滚。”
他混身一颤,哭的更是厉害,不断对他狂摇头:“小公子!我求你!你要我的命我现在就能可你!你打我,你狠狠打我!”说着手抢过他手中木棍便不要命的往自己头上打,打的鲜血直流:“你打死我吧!只要能解气,只要你肯娶她……”
“老!子!叫!你!滚!”顾西辞忽地暴呵出声,一脸风起云涌,如同那变得暗沉沉的天,黑的吓人。他用力一脚踹开紧抱着他的狗腿子,眼神冰寒,“滚,老子永远都不想在看见你!”
门啪的关上,安静片刻,复又传来狗腿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院内,是顾西辞失魂落魄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好长,孤孤独独印在地上他低垂的桃花眼直盯着那一团快要干了的血,是什么,在他眼中湿润,好疼,好疼。
“顾西辞。除了身体和心,我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会带给你,那么,你还愿要吗?”那是她清冷却柔情的声音。
“小公子,我对不起你!”那是狗腿子痛哭流涕的声音。
“顾西辞,留下,为我留下。”那是她沙哑的声音。
“小公子,我求你,求求你!”那是狗腿子撕心裂肺的声音。
“顾西辞,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那是她爱的受了伤的声音。
“小公子,求你娶她!”那是狗腿子痛到骨子里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交汇在他脑中变成了一把利刃,从上割下,鲜血淋漓。
他突然感受到这具身体在瞬间苍老。好似一阵风吹过来便会灰飞烟灭。
这晚,他院中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听到门外传来拍门声,金林惊讶却又焦急的声音传出:“顾哥哥,快开门!狗腿子昏迷了!身上全是血!”
他几乎酸掉的眼皮狠狠一震,覆盖血色的眸中有什么正浮出又沉下。
“顾西辞,我等你。”那天,她站在街角,白衣蹁跹。
“小公子,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不过,我还是偷偷为你藏了一只鸡腿!”那天,他兴奋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嘻嘻递给他。可自己的肚子却发出咕噜饿声。
“顾哥哥!你快开门呀!狗腿子……狗腿子他好像没了呼吸……”金林含着哭腔的声音颤颤传进,好似哭了,紧接着拍门声更骤。
“顾西辞,你若喜欢,以后,我都这样。”那晚,她从被中钻出,声音轻,情意浓。
“小公子,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家还是你的家。”那晚,他将他带到小河村的家前时,认真说。
顾西辞忽然有种被人撕碎的感觉,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万片,飞走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金林甚至踹起了门,终于哭出:“顾哥哥,怎么办,狗腿子一动不动……”刚说完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她一时吓得忘了哭泣,手中敲门的动作亦顿在那儿忘了。
顾西辞站在她面前又似不在她面前,因为,他的眸空洞的仿佛没了灵魂。什么话也没说,抱起了奄奄一息的狗腿子。
“顾……”金林被他那木然的表情给吓到了,没敢喊出,愣了下跟着他进了顾府。
盛夏拖着长长的尾巴,不肯走。所以整个京城还是热的不像话,仿佛在阳光下站一会儿都能被晒干。
今年,北部干旱,南部闹匪,西部被侵,整个烟国气氛紧张。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税务加倍使得他们的背都被担子压弯了,连口气都喘不上。
轿子经过长街的时候,砚十三目光沉重的看着眼前一张张备受岁月摧残的老脸。看着他们为生活奔波受苦的模样,心情变得很重很重。
不一会儿,轿子绕了几个拐弯来到言府。
“砚姑娘,里边请。”一黑衣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伸手请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垂了垂眸,面色淡淡走进去。
今天很特别,因为他并没有在她一进言府时就召她去茶楼喝茶,而是安排她在大厅处坐着,砚十三心里也正愿,反正她是不想多看他一眼,时间是个微妙的东西,曾经最喜欢的,未必到后面也喜欢,曾经最讨厌的,未必到后面也讨厌。
正喝着茶,忽听到一女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含着暴怒:“你休想!”这声音听得她手一颤,滚烫的茶水便烫红了一片。分明是他夫人。是那个长相娇柔的女子,是她前世恨却无法得到的。
轩昂的院子里假山流水,一片雅致。
然后,透过碧竹掩映,正看到窗内站着对峙的二人,女的容颜丽致,衣着华贵,只是此刻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态。男的则白衣清雅,一张似玉琢的脸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秀眉明目。与她的失态相比他儒雅多了。
“你难道忘了是谁曾执着我的手说此情此生不移。只愿得你。忘了是谁曾抱着我说只想这样,一辈子不松手。忘了是谁在揭开我盖头的那一刻说,当不负卿!”素容说到这已是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君无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当初明明是你八抬大轿将我明媒正娶娶回你的相府,还对天下人说我是你永远的妻。可是如今却要休我!”
面对她的怒不可歇,他却平平淡淡,优雅的甚至有些冷血了:“你自己也说是曾经,既是曾经,谁又会记得。”
素容一时语塞,豆大的泪从眼眶涌出。
君无言面向翠竹,连白衣都染了几分写意,声音淡淡:“你放心。我既八抬大轿娶你,亦会八抬大轿将你送回娘家。不丢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