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云姨的儿子吐了口气,有些无助地仰头看着站在一边的乌画眉:“我想放弃治疗。”乌画眉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却发现爱莫能助的自己丝毫没有发言权。“来的路上我妈就一路叨叨,如果是什么不好的病,她就不治了。白糟蹋钱不说人也遭罪,我知道我不孝顺,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一个男人哽咽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乌画眉听得心尖发颤,她想安慰他说:“你先不要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可一句空话,能管什么用。
“我还有点儿钱,不管怎么样,先顶一段时间再说吧。”乌画眉想到云姨消瘦的身影,实在不忍心她悄无声息地回家等待死神的召唤。“画眉。”身后什么时候站着云姨他们都没有留意到,直到她苦笑着喊乌画眉,他们才不约而同回头。云姨虚弱地站在四五步之外的地方,竹竿一样的双腿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空荡荡的。记忆中的云姨是一个身材饱满、嗓音洪亮的中年女人,乌画眉总觉得她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成天在家里楼上楼下的忙活,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精气神。
泪珠子不住跌落,乌画眉别过来不敢看她。“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云姨靠过去,很坚决地摇头:“你妈妈给你的钱,你不可以动。你总是没着没落,连个家也没的,要是手里没有点儿钱,往后的日子就真是没法儿过了。云姨都这把岁数了,多少几年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见儿子还要说什么,她赶忙喘了口气继续接话:“况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们看看电视里头那些化疗的人最后都是什么样子,病没看好,头发都掉光了。”说着她摸摸自己灰白的头发:“我可受不了自己变成秃子的样子。我就这样回老家,能活一天是一天,哪一天天一亮一觉睡过去了,心里也是踏实的。起码,我没有因为自己的自私拖累别人,让别人为了我这个病欠下一屁股债。”
叹了口气,云姨乐观地坐了下来:“等我死了,就跟我那个死鬼老头子葬在一起,他死得早,一定等着急了,我正好跟他做做伴儿。”她的双颊泛着微微的红晕,眼里是柔和的光。乌画眉有些动容,明明是无可奈何的下下策,经云姨这么一说,谁也无法反驳。
在医院又住了几天之后,云姨坚持要出院。乌画眉帮她买了好几个月的药之后决定送她回老家。云姨和儿子先是不同意,无奈她也知道乌画眉的性子,乌画眉决定的事情,多说无益。网上订了火车票,买了一些上海特产,乌画眉跟学校和老板请假之后三人就踏上了送云姨回家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