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修养,布布的脚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清早醒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去厨房做了几样早点,敲几下隔壁屋叫起柳柯。这几天布布脚伤不方便做饭,都是叫的外卖,这下总算是摆脱了那些油油腻腻食物,再次吃进嘴里的小家常菜顿觉美味无比。
柳柯吃完最后一口煎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一粒葱花末,眼睛咪咪的对着布布笑:“布布姐,还是你煮东西好吃,我这可总算活过来了。”她是很少叫布布姐的,多数讨好或是有什么要求的特殊情况下喊上一句,配上刻意装得甜甜腻腻的白净小脸,这一招对付布布几乎百试百灵。
“那个,布布姐,在给点吃食?”看着布布面前盘里还剩的煎饼,垂涎欲滴。布布干脆把碗也推了过去给她,无不感叹,丫这是请了个大爷回来养啊。
冬日难得碰上了阳光明媚的一天,布布把家里被子枕头什么的统统拿到了天台上去晒,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整个冬日的寒气好似离得远了很多,天台靠边上放着几盆绿色植物,这会也舒展枝叶接受光合作用,空气里淡淡的花草香味弥漫鼻端,深吸一口,心旷神怡。人一旦停下来,就容易倦怠,布布自然也不例外。对着太阳的方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里竟是一片祥和。但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今天是周末,布布准备明天就开始上班,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乱糟糟的让人头疼,难得的一刻清闲总显得时间太短了,突然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家里电话闹腾腾的响了起来,布布接起。
“脚还会疼吗?”那边许裕贤特有的低沉声音说道,低柔婉转,布布的心不自觉就加快跳动了一下,抬手按了胸口,忙摇了摇头,又想起电话看不见动作,吐吐舌头轻声回:“没事,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中午给我送餐过来,我要红烧排骨。十二点准时到。”说完居然挂了电话,布布愣住,这这都什么人啊,枉费自己还正为着他的关心感动一番,这马上就又奴役起人来了,不带这么玩人的,她的心肝脾肺脏啊,整个纠结到了一块,一阵不平衡下,还是乖乖的进了厨房。
许裕贤放下手机,唇角勾笑,想象着对方苦着邹巴巴的脸炒排骨的小模样,他不是个无肉不欢的人,也不挑食,相较而言更偏向于清淡口味,却莫名爱上她炒得排骨,切得小块小块的,炒成一块一块的透亮颜色,咬一口卡兹卡兹脆响,像一首欢乐交响曲,忽然的胃里就饿得慌了。
门口沉敬文探出头来,:“许大,中午吃什么啊,外快还是楼下餐厅解决?”
许裕贤头也没抬,:“你自己去。”
“啊?你不吃呀?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做老板这么拼命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啊。”
许裕贤失笑:“行了,别贫了,我中午有吃的。”要是再不跟他说,想这丫肯定说个没完没了。
沉敬文一经点拨立马通透,苦嚷嚷着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你们这是真不让人活了啊,有你们这么黏糊的吗,啊?没看我一黄金单身汉被你们荼毒成啥样了,不带这样精神虐待的,你们敢不敢少秀些恩爱啊。”
“是你自己要问的,我可没主动说。”许敬文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沉敬文捶着桌沿:“羡慕嫉妒恨啊!!!!!”
这世界上,没有能回去的感情。就算真的回去了,你也会发现,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唯一能回去的只是存于心底的记忆。是的,回不去了,所以,我们只能一直往前。
布布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会像一只壁虎一样栖伏在墙上的某个角落里,安静的等待年华老去,偶尔抬眼看看四周又继续低头恍恍然度日。可偏使遇见的都不是平凡人家,先是楚东,现在又来许裕贤,个顶个都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也就注定了她安逸的想法成了奢求。
也不知道许裕贤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竟逼着张大美人和另两名媛一起向了她低头道歉,张大美人臭着脸,看布布的表情像看杀父仇人,眼睛里的小火苗一闪一闪竟亮出了些灵气来,却碍着许裕贤也在场,不得不低头不甘不愿说了声对不起。立马又转头拉了另两个同样低头认错的人转身傲慢离去。布布好笑的看着,突然觉得这位美人除了脾气性格差点,其实还不是多让人讨厌的人。
“其实不用叫她们来道歉的,我真没事,她也不是故意害我摔的。”说实话,得那样傲慢大小姐低头认错,布布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过却是没必要让关系更加糟糕下去,反正也没造成多大实质性伤害。
许裕贤食指点一下她额头,:“那不行,这世上只准了我一人欺负你,其他人可没这权利。”布布气结。
这一日布布刚采访完一个拾金不昧好人好事,大抵都是些淳朴乡下农民在城市里讨生活,公交作为上捡到包上交公安局的成芝麻烂谷子的事。布布却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人的,现实生活太多黑暗面,在这样的都市里生活的时间长了,几乎已经对良知善良之类的东西麻木不仁,却其实再糟的乱世也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代表美好的东西存在着。布布请农民找了个小吃馆边吃边聊,这样的也聊过了两三个小时之久,告别是,农民用这乡土味十足的普通话对着这姑娘千恩万谢,直说得布布有了种救世主的成就感。
彼时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裹着大衣呵出一口气来都是蒙蒙的雾。布布像个老人似的佝偻着背脊尽量缩成一团想前移动,刚走过一个街道,迎头撞上一人,抬头一看竟是之前寻到家里找柳柯的男子。
布布正努力搜寻记忆里关于这个男子的名字,那人却先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陈辰,我们见过面的。”布布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爪子和他相握,他的手清清冷冷的和着天气倒是相配了去,布布好不容易捂热一点的手握了一下马上又缩回了口袋里捂着。
“呵呵,那个,你别误会,实在是太冷了。摁,我叫言布布。”
“言小姐,柳柯在你家打扰了,谢谢你的照顾,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劝她回去吗?”
布布听着这声言小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打招呼,“那个啥,你就交我布布吧,恩,柳柯并没有打扰到我什么,反倒给我做了个伴,至于她回不回去我觉得应该由她自己决定。”虽然有些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也不想劝着柳柯做下什么决定,她相信那个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原本也只是路上碰巧遇上了,既然她不肯帮忙,陈辰自然也没打算多说,只是姐姐三番两次的催着去把柳柯接回家,着实把他说得烦了,:“既然这样,那就不便打扰了,先告辞。”调头往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布布看一眼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的人背影,虽说人时冷冷酷酷的好像不怎么好相处得样子,却也着实是个骨灰级帅哥,怪不得柳柯会看得上,布布想着就咯咯的怪笑起来,实在太冷,赶紧回家吹暖气去。
紧赶慢赶走到家的时候,远远的好像看见有些熟悉的侧影站在那边。布布揉了揉眼睛,正好那人转过身来,竟真是楚东。
他看见布布也是愣了一下,一顿后举步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布布本想逃进房里,一想还是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总躲着避着也不是个事。
他走到跟前停下,居高临下看仍旧缩成一团的她,:“有这么冷吗?”说着把自己外套一脱就往她身上盖去。她依旧是怕冷的,以前每到冬天总爱缩成一团窝在教室位置上一动不动,厕所都甚少去,腿上放两三个热水袋一蹭一蹭的搓去寒意,那时候他总笑她是小鸭子,遇冷就龟缩成一团。
却没想她抖了抖腿,站直身子,拒绝了他披过来的外套,:“没事,其实也不是很冷的。你自己穿得不多,别害你感冒了。”这样疏离的语气听得他心里又是一阵阵寒气,冷下几分脸来,面无表情重新穿回外套。
“难道,就真的跟我没什么说的了吗?”
布布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冷着的脸,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那个你,来这里找我的吗?”
他没回答,只径自问道:“你现在可过的幸福?”
布布讷讷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闭嘴。听得他继续。
“是啊,你总是幸福了。”声音低低的,离得远一两步都听得不太清楚。布布局促不安紧搓了两下手。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布布,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他的眼睛看着她,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熠熠生辉。
布布一愣,被他眼里的认真惊得更加失措,“楚东,你别开玩笑了,你已经订婚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眼睛里的光瞬的黯淡下来,隐没在一层层被惊醒的惶恐里,他喃喃自语。
不忍再看,布布从他身边绕过去走往屋里,衣角擦过他的衣角,匆匆走几步,背后他的叹息声似如影随形,她落荒而逃。
慌忙的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呼哧哧的喘气,眼睛有些干涩得发紧。坐那头沙发上认真看电视的柳柯吓一跳,奇怪的看她慌乱神色,手里抓一把瓜子走她面前从左绕到右,上上下下打量,:“这是?遇见狼了?”
瞪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瓜子放几个进嘴里咬碎,吐壳,吞肉,趁着空档平复心绪。任得柳柯问东问西也没肯说一个字。逼问得急了,干脆把碰到陈辰的事情给说了,柳柯顿时就安静,哼一声坐回位置上,可劲的剥瓜子,布布看见吐了一地的瓜子壳,哀嚎不已,这会又得忙着扫地。无奈罪魁祸首窝一团咯咯的笑。
将近年关的时候,为了庆祝这半年业绩的重大突破,主编特意请了所有人搞了一次小小聚会,并且允许携家带眷参与,当然这一条主要是为了让布布把许大官人这座大神请来。特意强调要她带着‘男朋友’出席,布布扭扭捏捏含含蓄蓄跟许裕贤表达了主编意思,这丫的居然一副‘时间就是金钱’的拽样,鄙夷了一番他们‘小小’聚会,存心跟自己玩起了高傲,可是一想到主编郑重严重的‘特意’交代,布布狠狠心决定用美人计搞定这家伙。
眨巴眨巴着眼睛学人肥皂剧里女主人公暗送起秋天的菠菜,绕着舌娇嗲:“你就去吧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一身的鸡皮疙瘩列队敬礼,布布自己先抖了三抖。效果当然也很是显著的,也不知是真难得的撒娇把他给唬住了还是把他给恶心到了,反正达到了要他一起去参加的效果,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管它恶不恶呢,哈哈。
允许携家带眷的这话放那摆着,愣是把原本几个人数一下提升成了三十多个,什么兄弟姐妹啊,甚至有人还带着小还一起参加,反正现场乱得不得了。布布把口袋里藏着的最后一颗贵妃糖终于被个半大的小屁孩抢去了,委屈的看着那小孩大咧咧一口吞进嘴里,还示威的瘪叽着小嘴馋她。许裕贤刚从主编长篇大论的搭讪里逃脱出来,看见的就是她这受委屈小媳妇样子,掰正她的脸,:“多大的人了,一颗贵妃糖,至于吗?”
布布顿时激动了,:“怎么就不能吃了,法律也没规定长大就不能吃糖了呀,我跟你说啊,小时候我最爱吃贵妃糖了,可是总也买不起。”
那个时候布布还在孤儿院里生活,那里收养了很多和她一样被丢弃在那的小孩,孤儿院经济并不好往往一顿饱一顿饿的,更不用谈什么小零嘴了。小孩特别喜欢甜甜的东西,有次院里举行捐款仪式,一贵妇领着孩子一起来的,那小男孩拿着一手的贵妃糖散给她们吃,布布好不容易抢到一个,舔一口,浓浓甜味儿溢了一口,又突然不舍得吃掉,小心翼翼的包起来藏着,却没想最后化了被着一群蚂蚁当了美餐。布布哭得稀里哗啦,这事也就成了布布心里一块不大不小的疤。
许裕贤捏捏她脸颊的肉,大掌遮在她眼睛上,:“我的丫头,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帮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是吗?像神灯阿拉丁那样吗?”
“不,那只有三个愿望,像仙度瑞拉的魔法棒那样。”
布布突然就把手贴在他蒙着自己眼睛的手背上,紧紧的按着,也不说话,慢慢的,他手心里就湿润了一片。
谢谢你,不管承诺是不是真的,不管承诺会不会实现,但这一刻我的心是悸动的,为着这份感动,为着这份真诚,为着这份怜惜。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但这一刻,你看,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人,我遇见了你,你遇见了我,你喜欢着我,我喜欢着你,挺好的。
很早很早以前,布布也曾经幻想过未来如意郎君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迎娶她。那个时候紫霞仙子和孙悟空的爱情正风靡,她就偷偷的也有了这样的愿望,每每梦里就想着盼着也出现这样一位英雄来把她拯救出去。长大成熟最残酷的一件事情在于,再也不相信童话,因为到处充满着伪善和现实,可是这个梦,布布却始终未丢弃。
很荒谬的,布布脑海里突然就想象出许裕贤骑在仙女魔法棒上像极了巫婆和她的飞天扫把造型,腾云驾雾而来,降临到她面前伸出手那么一指。忽然的什么感动啊,眼泪啊都嘎然而止,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
许裕贤被她笑得一愣,无奈拿下手,这丫头纯粹就是个气氛杀手,好不容易感性那么一回竟只维持了两分钟不到。
“走了,别带着,我们一起去跟他们玩吧。”拉了他手混进小朋友堆里一起嬉戏起来。